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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下了楼先回了自己房里,思量再三又扶着丫头去了妍儿住的院子,进门见妍儿坐在窗下做活儿,便笑了笑走过去。妍儿不想姑姑亲自过来倒吓了一跳,忙让了座,又用自己惯用的茶杯亲自端了一盏茶呈了上来,待姑姑润了润,才战战兢兢的问道:“姑姑有什么吩咐妍儿的,使人叫妍儿过去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一边说一边觑着姑姑的脸色。
玉清平日里见她这样只觉得受用,此时却忍不住有些可怜,先叫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将她的手拉过来,这才发现她攥了一手的汗,不由心里更添愧疚,想了想才看着她道:“妍儿,姑姑这些日子忙,也没顾上好好照料你,过些日子你表哥要跟漕船出去,家里就越发的要忙起来,我想着上回尚宽来,说你娘在家想你呢,不如明儿我送你回去住上些日子,什么时候想姑姑了再来玩。可好?”
妍儿听了这话先还有些喜欢,及至看了姑姑神色,再回头将这一番话想了一遍,不由脑中嗡的一下,眼泪忽的就涌了上来。却因一向甚为畏惧这位姑姑,一句话也不敢问,只点了点头。
玉清见她眼里噙着泪,当着自己的面还不敢往下掉,心里也憋的难受,匆匆立起身来,只说不叫她送,便自己走了出去。
妍儿待姑妈出去,眼泪便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伏在枕上哭了半个下午,等到姑姑使人来叫她去用饭还收不住泪,只叫送过来放在外头。
只是这么一打断,倒也哭不下去了,心里头却仍旧难过的紧,又渐渐生出不甘来,起身去菱花镜前坐下,见镜中人正是花一般的年纪,肤白胜雪、明眸皓齿,这样的相貌怎么就不得表哥的喜欢呢?
思来想去心中一时酸,一时苦,叫小丫头打了水进来,便打发了她出去,只说自己洗漱了便要睡下,也不许外头留人吵着她。
自己将哭花的脸洗干净又对镜细细打扮起来,换了一身最得意的衣裳,趁着天黑轻手轻脚的走出院子,直奔听涛院而去,到了地方,踌躇了半晌,轻声唤了个出来提水的丫头,叫她喊表哥出来。那丫头见是表小姐,虽疑惑她晚上一个人过来,却也不愿揽事上身,只道:“少爷去送张老爷一家,还没回来呐,表小姐有事进去等吧。”
妍儿忙挤出点笑来,道:“无事,路过问问罢了,我这就回去了。”
那丫头听了便自顾自的拎了水进去,将这事抛到脑后去。
却说以然送客一直送到人家家里去,到了地方又赖着不走,只在廷玉房里盘桓,对着什么都傻笑一番,下着棋呢就跑神跑到老远去。廷玉见他这样气也不好,笑也不好,眼见晚饭也留过了,又去禀报母亲留他住下,姚氏却怕何氏在家里担心,命他亲带着人将以然送回去。
廷玉将他送进庄里,见问他什么都明白,只是脸上总是忍不住要露出快活来,知他不碍的,不过是欢喜的傻了,便将他扔在门口便带着人回去了。
以然看着廷玉走了才晃晃悠悠的要开门进去,忽然耳听得院子山石后头有人声,先是一惊,及至细细分辨,听出是妍儿的动静才走了过去,果然见妍儿站在山石后头,冻得瑟瑟发抖,便有些疑惑,只道:“妍儿妹妹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站着,丫头都哪去了?”
妍儿却不理他的话,只定定的看着他,悠悠问道:“表哥,妍儿到底哪里不好?”
以然听的一怔,半晌明白了她的意思,垂目道:“妍儿妹妹说的什么话?可是哪个下人嚼舌给你气受了不成?跟表哥说,表哥与你出气。”
妍儿听了这话登时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将落未落的仍旧定定的盯着以然道:“明儿我就家去了,表哥还要敷衍我不成?”说到后面两字已是语带哽咽,叫人听不清楚,顿了顿,略拔高了些声音,道:“还有哪个敢给我气受,不正是表哥头一个嫌弃我吗?”说完这句,满眶的眼泪都开了闸,糊的满脸。
以然叫她哭的尴尬不已,实在不忍抬头去看她,就想要转身叫人送她回房去,却又听见妍儿咬着牙坚持着道:“我就是来问问表哥,妍儿到底哪里不好?”
以然听的心酸,抬头见妍儿一身白衣,满面凄楚之色,想着自打母亲接了她来家住,自己百般的不肯理她,只盼母亲能死了那条心,却不想竟伤了她,不由心中愧疚,想了想,道:“表妹,你是个好姑娘,知书识礼、贤惠温柔,我又怎会嫌弃你?我同尚宽对你的心是一样的,都盼着你快活,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定要给你出气的。”
妍儿听他这样说,心里尤有不甘,眼中流着泪,只不依不饶问道:“我既然很好,那表哥怎么不要我?”
以然知妍儿没有错,本不欲伤她,此时见她痴缠,怕自己含糊其辞倒叫她放不下,反害了她,沉吟半晌道:“你很好,只是我心里头早早住下了一个人,就再也看不见旁的人了。”
妍儿听了这话,脸上似悲似喜,只顺着山石慢慢滑了下来,心中还想要问,明明是我跟你从小一块长大,为何偏是她早早的住进你心里,只是事已至此,女儿家到底面皮薄,再也问不出口来。
以然见她委顿在地上,心里着急,此时已经入夜,她衣着单薄的坐在门前,又不曾带个丫头,这副样子叫人看见,岂不是坏了她的名声?自己却无论如何担不起这样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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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右想,不得已还是自己走了过去将她搀扶起来,见她脚下好似无根一般,任人摆布,略一松手便要委顿下去,便只好用胳膊挟住她,搀扶着往内院走去,因她不利于行,这一路便分外长了起来,好半天才行至院门处,以然松开她,等她自己能立住了,又使袖子在她脸上也不分鼻子眼睛的一顿擦抹,替她拭干涕泪,好不叫丫头看出端倪来,见差不多了,才温言嘱咐她回房去睡觉。
妍儿一直呆呆的,及至以然使袖子在她脸上一通干蹭,犹如给小儿擦面,直将她面皮蹭的生疼才活泛过来,微微侧脸让了过去,心里忽然觉得好没意思,又听他嘱咐自己安生回房去睡觉,便迈步往楼内走去,进了门口顿了顿脚步,却又忍不住往回忘了一眼,却见表哥已迈步转身回去,只依着门框直到一点儿影子也看不见了,终于放轻脚步转身回房去。
未免惊动丫头到底不敢倒干净水洗脸,只用下晚用过的水净了净面,恹恹的躺在床上,慢慢回想这些日子在方府表哥待她温文有礼的样子,乃至今日对她的的说的那两句话,不知怎的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终于慢慢睡下。
审视内心
廷珑随家人辞了方老爷子回家,路上一边顶着以然不时掠过的灼热眼神,一边小心应付母亲似有若无的探查目光,虽半边身子被烤的发烫,面上还要淡淡的只做没有察觉,自己都觉得不像了,到家便躲回房里不肯出来,唯恐装不下去,叫母亲看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