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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麟大声喝彩道:“这画得多好看!活灵活现!美人果然美。”
李知珉只是摇头对赵朴真笑道:“宋先生就没说你?这画讲究意态无穷,留留白,简洁,你这满满当当画的热闹,哪里还有一点意态?”
上官麟驳道:“看这闺中本来就是该有这许多东西的,和真的一样!”
赵朴真窘迫了:“先生一开始也说来着,但后来也说也有秀丽细致中见柔靡动人的,让我只捡想画的画了,慢慢就有样子了。”
李知珉失笑,赵朴真微微有些赧然,这些日子李知珉待她甚是宽和,她也有些随意起来,低声嘀咕:“从前在宫里,自己没房间,什么都得听顾姑姑说的摆,宫里规矩忌讳又多,那时候就想着若是将来有了自己的房间,该怎么怎么摆,就得要鲜亮的桃红啊姜黄啊,要满满当当的花儿,帐子一定不能素了,得绣满蝴蝶啊虫草啊牡丹啊……”
李知珉怔了怔,笑容微敛,宫里……自己母后也是如此,严苛利害,带着他的妈妈也不敢造次,每日晨昏定省、吃喝穿住、功课,每样都要按规矩按时辰来,一步不能乱走,绝不能造次。自己作为皇子尚且如此,想必宫婢更不得自由了,他想起当时看到赵朴真在裙下那斑斓的绣鞋和彩帕,自幼入宫吗……
上官麟一旁却忽然问道:“宫里……辛苦吗?是不是都不许玩耍的?”
赵朴真笑道:“也不算辛苦,当差完便能歇息,只是规矩多些罢了,和宫里的姐妹们,节令的时候常常能玩的,比如乞巧捉捉蜘蛛呀,斗斗陀螺什么的。”
这时厨房派了人来禀报,说是山鸡和兔子都整治好了,请入席。李知珉和上官麟入席,上官麟抬头看到赵朴真执了壶侍立在李知珉旁边,恍然想起虽然秦王对赵朴真颇为优容,但她仍是秦王府婢女,主人在,她自然是要一旁服侍,毕竟是凤子龙孙,他自己在家里,丫鬟管家妈妈,再得脸也没有和主子同桌吃饭的,自己不好乱开口失礼冒撞。平日里他有求于赵朴真,宋霑又是个不羁豪放之人,三人在华章楼里并不太拘礼,只是随意吃喝说笑,今日变成这样,却是大不自在,不由心下暗悔多事邀了秦王过来。自己今日特地上山打的好野味,挑的最肥美的带来,结果如今却变成这般,竟是食之无味了。
上官麟是世家公子,宰相嫡长子,李知珉自然不会让自家侍婢共桌而食,失礼得罪于人,客客气气地吃了一顿饭,上官麟犹如席上有针一般,忙忙地告辞了。
骑马回去路上路过市集,忍不住驱马进去,买了一堆东西,却又被许久不见的贺兰家的三公子看到,拉了他去喝酒,喝了个醉醺醺才回家,一回屋,屋里的大丫头栀子迎了出来,笑道:“爷今天怎么买了那么多女孩儿用的东西?外边铺子里送进来,也不知道爷要用来做什么的,我便让她们都收在那里,还等爷交代要送谁的,我们好处置。”
上官麟满脸胀红口舌缠绵道:“都送去秦王府!”
栀子一头雾水:“秦王府?”
上官麟却已是醉得厉害,直接进去倒在床上,含糊着道:“都给妹妹送去……”
栀子扑哧一笑:“爷这宠妹的心,也是京里头一份儿了。”又上前替他解靴嗔道:“爷又喝多了,前儿被老爷打得还不够么?明儿老爷仔细又要考你学问,还有字也没写……”
上官麟也不管,到了早晨头疼之极,上房那边却又传话来说上官谦要见他,他急急忙忙梳洗漱口,栀子一边替他梳头一边笑道:“我就说今儿老爷休沐,怕是要考你,你昨儿偏喝了那么大醉,话也说不清楚,买的东西今天一早我已让修竹她们送到姑娘房里了。”
上官麟顺口问:“什么东西?”
栀子掩嘴笑道:“就知道爷喝糊涂了,说什么送去秦王府,又说送去给妹妹,要我说姑娘房里,听说公中采办的东西都嫌不好不要,都是自己挑的,你买的那些呀,怕是姑娘看不上,白花那功夫,爷一准儿是喝醉了又被谁撺掇了。”
上官麟脸色有些难看,没说什么,只是忙忙换了衣服往书房去,却遇见上官筠也在书房候着,看到他笑道:“哥哥昨儿怎么忽然买那么多的帐子花瓶帕子给我呢?”
上官麟脸上一僵道:“也就是出街看到,觉得好,给妹妹屋里摆着用。”
上官筠摇头笑道:“哥哥又是被那个狐朋狗友给哄去去给哪家新开的店捧场吧?这都是贵得厉害又卖不出去的货都卖给你了,那什么五彩折枝花纹瓜棱花瓶,真的是……花哨得厉害,商人家也不买这样的货了,也就能哄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庄户人家了,还有那叠手帕子,满满当当绣的折枝花,真叫人怎么拿出手……扇子也是,居然还镶了金边……”
数落到一半,上官筠看上官麟脸色有些难看,连忙住了口,笑道:“不过正好我房里的橙绿正要打发出去嫁人了,正好赏她,给她做面子,只是哥哥可别生气了,哥哥这份心意我是领了,我那边正给哥哥做了一领中衣,用的软云纱的料子,如今天热正好给哥哥穿。”
上官麟勉强笑道:“怎么会呢,既送了妹妹,便由妹妹做主吧。衣服我屋里栀子也做了不少,妹妹少做些针线活,仔细眼睛坏了。”
过了一会儿又问上官筠:“妹妹说,如今世家小姐香闺里,喜欢摆什么?”
上官筠细细打量上官麟神色,笑道:“哥哥这是看上哪家小姐了?要我说哥哥,这闺中摆设,您还真不能送,外男送这个太失礼冒撞了,不如投其所好,看她喜欢什么诗啊画啊,花点钱买个真迹,又或者猫儿狗儿鸟儿之类的顽意儿,寻个机会托人父兄转送,或是让我替您送过去,必是妥当的。”
上官麟摇了摇头,脸上有些颓然,这时上官谦进来了,他和上官筠都站起来施礼,上官谦问了几句功课后便开始教训上官麟:“昨儿听门房禀了,说你又喝醉回来的?还有你姨娘说你这些日子总往厨房要东西,支出大得很,每个月店铺来要账,你都是你妹妹的几倍,如今又变着法子往厨房要吃要喝的,奢靡过甚,不习典坟,整日里斗鸡走狗,畋猎郊游,交接又尽是些纨绔浪荡子……”
上官筠连忙居中调和道:“哥哥也是替我买了些东西,还有前儿端午各家都有宴会,走礼多了些,爹爹莫怪。”
上官谦断喝道:“你看看你妹妹还护着你!你如今是我们这一枝的嫡长子,这般浪荡下去,咱们上官家竟是败亡指日可待!”
上官麟听了一会儿忽然鼻子哼了声,阴阳怪气说了句:“爹您现在赶紧再纳个过来,再生个儿子还来得及,何必费心做那痴心模样呢。”又看了眼上官筠道:“有妹妹这等人才,来日成鸾成凤,咱们上官家总还能再屹立不倒,爹爹深谋远虑,孩儿驽钝,爹爹就不必指望了!”说完也不待上官谦发怒,一整袖子竟是不拜,径直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