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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黑暗中安静地打着盹儿,忽然隐约察觉眼前有一线微黄的光亮。苏无衣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江莫忧持着一盏油灯立在跟前,一身素衣,神情从容得像送葬的幽灵。
苏无衣立刻冷笑起来,“你来看我的笑话,对么?”
“你答对了,”江莫忧果真笑起来,露出一口鲜明的贝齿。她好整以暇地蹲下身去,一手撑着下巴:“我就是要看看曾经风光无限的贵妃娘娘,如今落到何等凄凉冷落的境地。以天子宫嫔之身而下刑狱,你还是第一人呢,真是可喜可贺!”
“那么我恭喜你如愿以偿,谁叫你是皇后呢?你一来就是皇后,而我呢,辛辛苦苦爬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妃子,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收起你那套陈词滥调吧,这种话打动不了我的!你自己把蠢事做绝,怪得了谁呢?”
“胡说!”苏无衣横眉立目,“要不是你忽然出现,早在一年前皇后就成了我的手下败将,我绝不会输得这样惨!”
“原来你还是不肯死心,那么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江莫忧悄悄附耳过去,低声道,“倘若我跟你说,成桓也是穿越来的,你相信吗?”
苏无衣难以置信地睁大眼,“这怎么可能?”
“看,你来了这么久,连这种秘密都不知道,亏你还信心满满地说要征服他,岂不是笑话!”江莫忧捧腹大笑,笑得过了头,眼泪都出来。她好容易才止住,慢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脚底人,“你有很好的家世,父兄又疼你,还有一个那样爱你的成杞,你本来可以好好过一辈子,是你自己贪心不足,定要入宫,进了宫也不安分,四处兴风作浪,落到这样下场也是活该!”
“你懂得什么?你根本不曾吃过像我这样多的苦,你永远不会体谅我的难处。”苏无衣出神地望着漆黑的天顶。
“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懂?”江莫忧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苏无衣愤慨地吐露心声,“前世我是一个十八线小野模,完全默默无闻的那种。空有一副好身段,再加上几分姿色,以为自己可以一朝成名,谁知还是只能一个人在黑暗中打拼。为了怕破坏身材,喜欢的东西也不敢多吃,偶尔一时忘形,还得拼命抠喉咙催吐。好衣裳也不敢穿,没钱买。这一行太累,太黑,没有关系根本熬不出头,我因为一时的自尊而不肯屈就,因此错失掉许多好机会,从此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飞黄腾达,而我挣的钱却连一个小姐也比不上,永远别想有风光之日。”
原来苏无衣也曾有这样灰暗的光景,不过,十八线小野模与十八线小演员,究竟哪个更好呢?江莫忧答不上来,或者两个都不好。她看着苏无衣道:“我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可,一时的窘迫说明不了什么,这并不表示你有不择手段的权力!”
“不择手段又如何?”苏无衣嗤道,“老天爷给了我改变命运的机会,我当然得好好利用,即便成不了人中之龙,也要成为人中之凤,我势必要达成这个目标,不然难以甘心。”
“那么成杞呢,牺牲他也无所谓吗?”
“自然——假使他阻碍我的话。”
“可你终究输了,还失去了一个最爱你的人。”
“是,我输了,我技不如人,这个我无话可说。所以事到如今,要杀要剐都由你的便。”苏无衣伸直脖子,拿出快刀斩乱麻的勇气,预备决然赴死。
“很好,那本宫就成全你。”江莫忧摆了摆手,便有容心端着一个暗赤色的托盘上来,上头是两杯澄明液体,也许是酒。
倘若是酒,那一定是毒酒,苏无衣眼睛瞟着,颈部的皮肤不禁起了鸡栗,嘴唇也微微颤抖起来。
看来她还是怕死。江莫忧微笑道:“苏无袍向我请求饶你一命,我本该看在他份上饶你不死,不过你这个人实在可恶,叫我轻轻放过未免太不甘心,我只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里的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无毒,你自己选一杯吧,由老天爷决定你该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