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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俨神色微暗,听他哥又补上了一句“好在能及时收手,算得上大智慧”,脸色这才好了些。
“至于这第三场赌,赌的便是经营。这人生一世哪有那么多事件件如了心意的?都说棋如人生,我倒觉得这人生可比那棋盘上的门道多得多。便说咱家这生意,我刚接手的时候也察觉到不少隐患,上场便是残局,更多时候拿到手的还是一手臭棋,还不都得凭自己谋划?”
“与我做生意的有个男子,平日里是翩翩君子,只是此人酒品十分差,醉了酒后便不知东南西北,他头一任妻子便是被他喝醉了打跑的。若是常人听了,一定觉得此人打媳妇,定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只是往下一听却不然。”
“他的第二任妻子知道他酒品不好,醉酒后从不往他跟前凑,也不絮絮叨叨说一些埋怨发怒的话。只备好温过的醒酒汤放在床头,给他擦了脸,任他睡个天昏地暗。可那头一任妻子呢?每当看到他醉酒,嫌他熏人便一脚把他踹到床下,口口声声嘲讽他交的都是狐朋狗友。喝醉酒的人本就神志不清,两人愈吵愈烈,如何能忍的?”
“所以说,姑娘最好的归宿不在良婿,而在经营。擦亮眼睛千挑万选挑个好夫婿,这算不得什么本事,纵是对方为人再好,日子一长多少会生芥蒂。真正有大智慧的姑娘,便是嫁给了蓬门荜户,嫁给了吃喝纨绔,嫁给了贼子暴徒,照样能使其夫成为一个正直上进的好人,经营出自己的好光景。”
江俨听得一知半解,听了这许久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又不是胡诌八扯,似乎有那么点道理,索性直截了当问了。
东拉西扯侃大山说了这么一通,江洵此时有点圆不回来,只好故作高深道:“我的意思是,姻缘一事是公主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你得好好想想怎么能补上这个遗憾。”
江俨默默思索了半晌,才拧着眉总结道“废话”。
——可不是废话嘛!他纠结这好几月不就为了这事嘛!还用他扯这么一通?
江洵先是一愣,随后扭曲了一张脸骂道:“兔崽子白眼狼!我费了这么多口舌你还不领情……”又低声一个人絮絮叨叨:“真的是废话?我觉得自个儿说得挺在理的呀……”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俨把一沓银票拿起揣进了袖口,却在正要走的当口停下步子,从袖里抽了三张银票出来。
江洵抽抽嘴角,欣然收下了——他这弟弟一向是个实诚人,先前的三字锦囊三千两,想来江俨尝试了下,确实起到作用了。
脑补了一下自家弟弟跟公主情意绵绵打情骂俏的情境,江洵打了个寒颤,连忙止住了思绪。看着手中破了个洞的扇子,兀自絮絮叨叨道:“……缝缝补补将就着用吧,没准跟人谈生意的时候还能拿来装个穷,多咬住几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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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对太学院的学子来说,算是个极为重要的月份。
蒙学馆于二月上旬考校一年学业,能在太傅的考校中得了中评以上的,便要升至小学学堂学习四书五经六艺了。若是不走运吃了个差评,不光要被同窗一番嘲笑,还得重新读这一年。
皓儿一向听话乖巧,在娘亲面前还敢躲个懒撒个娇,在面冷心也冷的太傅面前从来都是模范生。但考校是全天下学子都会紧张的事,皓儿自然也不例外。
这些天每日都抓紧一切时间复习课业,都是到了深夜去催他才会放下书本上床去睡。走路的时候低声背诵,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连沐浴更衣的时候也在背啊背的。
承熹看得好笑,天知道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这些个简单的书本有什么好背的?
她不以为意,偏偏江俨跟在皓儿身边折腾。江俨拿着书,皓儿滚瓜烂熟地背过一篇,江俨便指出哪里背错了,抽出要紧句子问他释义。
“鱼叔叔,我背错了吗?”背完整整一篇千字文,皓儿睁大眼睛问。
江俨摇头否认,淡声道:“世子背得很好。”
“可是我明明背错了呀。”皓儿扁嘴皱眉,拿过书本看了一眼,指着一处反驳道:“‘墨悲丝染,诗赞羔羊’后面跟着的应该是‘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呀,我刚背的时候忘记这句了。”
江俨默默看了一眼书本,又跟皓儿面面相觑看了一会儿,语气里头丝毫听不出愧疚:“方才走神了……”
见小世子又要重新背一遍,江俨盯着书本无语凝噎:这一篇已经连着背了二三十遍,大多时候世子都背得滚瓜烂熟背得贼溜,除了偶尔卡壳,别的连个停顿都少有!自己耳朵里全是魔音灌耳,他还得一个一个对着书上的字看,他也很心累的好嘛?
就这样辛苦了十多天,考校成绩下来,皓儿开心地举着太傅的优等评给公主看。
承熹给了他一支玉管湖笔做奖赏,便连江俨也送了皓儿一个文曲星小印章哄他玩——这是江俨半个月来用上好的和田玉雕成的,玉质白腻,雕工精细,明眼人上手摩挲两下便知是好东西。
这是皓儿自己的头一个印章,上头用小篆刻了他的名字。皓儿颇有兴致,拿红印泥到处盖章玩,桌子上盖两个,书架上盖两个,崭新的书本各自盖一个……鲜红印泥十分显眼,盖得端端正正,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叫什么似的。
承熹看得好笑,看着印章上那“容皓信珎”四个字却不由心中一动,突然想起皓儿早已正式脱了徐家族谱,如今回了宫,却还没个正经姓氏。
当下心中一激灵,拿过皓儿平日里做课业的本子一看,见上头端端正正写着“徐皓”二字。
她看着那个“徐”字心中一阵膈应。这才想到皓儿毕竟年幼,脱了族谱的这事怕他年幼听不明白,也就没跟他说。他如何能知自己的姓氏要改了?
此时想来甚觉不妥,跟父皇母后商量一番,当下把皓儿改做了皇室“容”姓,也省得将来徐家揪着姓氏歪缠。
实在不好说江俨此举是出于无心还是有意,总归有如此结果,江俨颇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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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一,是魏明珠的十六岁生辰。
承熹提前一个月就准备起生辰礼了。女子十六岁的生辰虽比不得十五及笄礼重要,也丝毫马虎不得,许多人家往往早早为女儿筹划亲事,在十六岁这一年就得纳吉问礼了。
承熹不常出宫,明珠又是个马虎性子,对大人家的事一点也不关心,也不知道魏家给她看好人家了没有。如果已经相中了人家,又无甚意外的话,怕是今年就要出嫁了。所以这生辰礼十分重要。
承熹宫里宫外挑了好久,总是挑不到合心意的。想了又想,从母后的私库里挑了一整块透水蓝田玉,自己画了图纸,让工匠给打了全一套首饰。
又听明珠提过,去年京城中开了一家专做西洋点心的店面,生意很是红火,卖的点心也别具匠心,明珠极喜欢那家的点心。承熹还专门出宫走了一趟,店主是个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西洋人,她本还担心要学人家独有的方子会被拒绝,谁知那洋人明言说不卖方子,却允许外人现场观摩,随便你看多久都行,学会了多少都看自己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