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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穆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醉了。从他遇上薛景涵的第一天开始算来,现在已经是他第无数次确信,他爱这个男人,简直爱死了这个男人──不管是他死,还是自己死──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既然他已经心甘情愿地被薛景涵毁掉了执念信仰和梦想,那么他也不介意再为薛景涵,而亲手、完全──毁掉过去的自己。
他想他可能,只是有一点点惊讶──原来他也能爱人,并且被爱。
原来他竟然,已经这么爱他。
“薛景涵……”玄穆垂下眉眼唇齿微动,轻轻唤著这个早已深入骨髓的名字。那声音温柔缱绻,仿佛是在叹息,自己凄茫坎坷的半生。
薛景涵沈沈一叹,扬手将玄穆揽进怀中,凑上前去,细细碎碎地吻他。
“在,我在这里,”他顿了一下,声音散在风里,“……就在你的身边。”
此刻窗外黑夜白雪,屋内烛火明灭,真真美得惊心动魄,令人神思俱颤。玄穆悠悠抬起一双朦胧醉眼,只见面前人影绰约,那抹熟悉的笑容闪烁不定忽隐忽现,犹伴著袅袅酒香,令他恍惚不知今生来世,身在哪处,魂归何方。
他痴痴地看了好久,心中滚滚一动,忽然!当一声扔掉酒杯,扑上去搂住薛景涵的脖子,然后重重地、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嘿嘿,”玄穆弯起眉眼,难得傻乎乎地笑起来,“薛景涵你放心好了,你那个叫薛铭修的小侄子,早就平安出生了……别瞎担心了。”
“……”薛景涵眸色顿深。沈默片刻,幽幽道,“是吗。”
他一点儿也不吃惊,因为他在那孩子出生后的第二晚,就已经于暗中得到了消息。
而他后来故作忧郁地开口叹息,也无非只是想要试探玄穆一番罢了。结果自然是失败──那时的玄穆,还没有打算将他这小半生所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全部向薛景涵这个异国皇子抖出来。
薛景涵看著眼前脸红如潮,醉态醺醺的玄穆,慢慢皱起了眉。他至今也说不清自己那一刻的心情。其实他早料到像玄穆这样既骄傲自负,却又没有丝毫安全感的人,是绝不可能那么快便将自己给全盘交出来的。所以之后,当玄穆轻描淡写地略过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问题时,薛景涵所表现出来的全部反应,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未感到特别的出乎意料。
他是不惊讶,但他仍然不能骗自己说,他就是完全不介意的。玄穆还是不信任他。而对于这一点,薛景涵无法说服自己,忽视心头那一抹很淡很淡,一闪而过的惆怅。
我知道,他承认,自己是真的、真的,喜欢上了玄穆这个人──对比人不一定,但对他自己,薛景涵一向坦诚。
这样想著,薛景涵微微半眯起眼,任由自己再次那段如烟如梦的回忆之中。他还很清楚地记得,那日和此刻很像,屋外同样都是大雪纷飞夜色苍茫,而屋内烛火时明时灭,光影幽昧。长风徐徐荡过,吹得衣袂翩翩翻飞。
那场景美得不像是真的。正如当时他眼前的那个人,笑容轻浅眉目精致,远远望去,只觉恍惚似画,不仅举世无双,更是绝代难寻。
薛景涵便在那一瞬间动摇了。他想他本就没有丝毫野心,又压根无需报复,从小不受约束自由自在,说好听点儿是活得潇洒跳脱,说难听点儿是胸无大志太过懒惰。但他确信这样的性子定是与生俱来,此生绝不可能再改变了。那么,这样一个闲散的自己,就算日后真回到了华国皇室,也无非一个吃白食不做事的堕落王爷罢了。
既然无用,那又何不索性依了玄穆所说的,他二人干脆红尘结伴远归山林,一个作野鹤,一个当闲云。反正,百年光阴犹如白驹过隙,弹指便去,最终归宿,也无非两抔黄土。但即便只是两抔黄土,若是能紧紧相依,岂不也要比孤苦伶仃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