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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若顿感哭笑不得,这母子俩……是要活生生地把她做成夹心饼的节奏啊。她突然有种被吴丽菲阴了的感觉,不由得面泛为难,她实在不想给霍季恩火上浇油啊。
孰料,不等她开口推辞,霍季恩猛地一拂袖,转身便走。
第五六章
直到吴丽菲一点不客气地坐进夏子若的小车里,夏子若仍有一种不现实感,她怎么就把霍季恩的母上大人给招来了呢?而且貌似还……甩不掉了。
前天晚上,奇叔给她的电话正是吴丽菲的。当时看着那一长串越洋电话号码,夏子若不是没有犹豫过。她记得霍婷婷说过,她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跟人跑了,哥哥甚至不许她提起“妈妈”这个称谓,可见是极怨恨的。夏子若对霍家的家事毫不知情,更对吴丽菲这人没有一星半点的了解,又或者说,当年连家庭都能狠心抛弃的女人,现在指望她来保住女儿肚里的孩子,这有可能吗?
但最终,夏子若所有的怀疑和不确定全都败给了那条仅有两个月大的小生命,她不得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拨通了吴丽菲的电话。
至于结果……完全超乎了夏子若的意料。
吴丽菲不仅日夜兼程、漂洋过海地从加拿大杀来b市,而且她还狠狠地将了那位雷厉风行的儿子一军。稍稍回想一下方才病房里的那一幕,夏子若不免疑窦丛生,护女心切的吴丽菲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冷血无情的母亲啊。
她若有所思地透过后视镜瞥了眼面色淡然的吴丽菲,嘴上随意问道:“阿姨,你想去哪儿转转?”
“先找个地方吃早饭吧,我饿着呢。”吴丽菲大喇喇地回道。
“哦,好的。”夏子若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驶离医院,车里的暖气给上来,吴丽菲摘下身上那条s的羊毛披肩,眯起眼巡睃一圈这辆半新不旧的奇瑞qq,她奇怪地问:“你不是我儿子的女朋友么?”
对方没头没脑地抛出这么句,夏子若的口气比她更奇怪:“是,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儿子给你买辆好车啊?他人傻钱多,好不容易脑瓜开窍交了个女朋友,他不给你花钱给谁花啊?”吴丽菲说得理所当然,一点不拿夏子若当外人。
“……”夏子若也是听醉了。
正当她默默感叹对方这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话路数与年逾五十的岁数实在不相符时,只听吴丽菲继续道:“子若啊,阿姨跟你说,要想栓得住男人的心呢,就得先拴住他的钱。你看像季恩这种高富帅,就算他不主动招惹女人,可保不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往他身上倒贴啊。这世上哪有真坐怀不乱的男人呢,所以你呀,可得擦亮眼睛把他看紧点……”
夏子若真怀疑霍季恩到底是不是这女人亲生的啊,怎么被她一说全没好话了呢。她头痛地揉了揉眉梢,只想将这个话题赶紧打住:“霍季恩不是那种人。”话里的那份笃定连夏子若自己都没意识到。
果然,这话成功堵住了吴丽菲的嘴,她意味深长地歪头看了看夏子若。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虽然吴丽菲十几年没跟霍季恩生活在一起,但不代表她不关心自己的一双儿女。这些年,她没少从哥哥吴奇那儿打听霍季恩的消息,她岂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她只不过是借机试探一下夏子若罢了。毕竟是儿子的女朋友,价值观、爱情观各方面她总要把把关。
夏子若当然想不到这位看似性情有些无厘头的长辈,居然生着那么多花花肠子,因此她根本没去深究对方眼中流露出的那抹颇为满意的目光。
把车停在路边,夏子若指了指临街的一间咖啡厅,“我们在这吃早餐吧。”
“好啊。”吴丽菲收回神思,笑着应道。
后现代风格的咖啡厅,音乐轻悠,环境舒适,店里弥漫着一股子浓厚馥郁的咖啡香。夏子若让吴丽菲先找位子坐下,她去吧台点餐。
两份帕尼尼,两杯热拿铁,孰料,当夏子若端着托盘回来时,吴丽菲的视线却完全不在食物上,她只愣愣地瞅着旁边一桌。
夏子若循着她的眸光看过去,只见一对母子正在吃早餐。确切地说,是中学生模样的儿子在吃,当妈的在看。这样的情况再寻常不过,家庭不富裕的妈妈总是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对孩子却是大方得紧,宁愿自己勒紧裤腰带,也要给孩子吃最好的。
夏子若没说话,也没打断吴丽菲的凝神,她安静地落座,搅了搅马克杯里的咖啡。
就在这时,隔壁桌的男孩突然把三文治掰成两半,一伸手递给妈妈一半:“妈,这半给你吃。”
妈妈笑了笑,“你都吃了吧,你刚才不是还喊饿呢。”
“我真吃不完啦。”儿子心虚地坚持。
吴丽菲默默挪回视线,小声感叹道:“多懂事的孩子。”
分明只是句无关痛痒的感慨,但吴丽菲眼中跟着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的光。夏子若微微蹙了蹙眉,却是相当配合地没有追问,只悄然把话题引到其他无伤大雅的事情上:“你这次回来准备在b市住几天?”
“我还没想好。”大概是心思不在这上面,吴丽菲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和季恩交往很辛苦吧?”
夏子若不解,抬眸看向她,“这话怎么说?”
吴丽菲面上还是那副端庄大方的模样,语气里却猝然多了丝无奈:“你别看季恩这孩子外表总是冷冷清清的,实际上心思比谁都多。他性子倔、不服输,脾气也不好,没一点像我,全随了他那个性格古怪的爸。我和他爸离婚十五年了,这孩子一次都没来加拿大看过我,也不让婷婷见我。就连当年老霍的葬礼,他都不许我参加……”
就这么听到霍季恩的家事,夏子若握着杯柄的那只手隐隐一僵,明知不该问,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问不行。沉吟片刻,她终于没忍住:“阿姨,你和霍季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也不算误会。”吴丽菲苦笑一下。
正是这抹苦涩的笑意,衬得她与先前那个豁达开朗的女人仿佛判若两人,就连眼角眉梢都沾染上丝丝没落。不知是憋了那么多年,吴丽菲也想一吐为快,还是陈年往事早没了欲盖弥彰的必要,她浅啜一口咖啡,优雅不变,语气更涩。
“我跟老霍结婚早,那时候自己太年轻,根本不懂什么叫门当户对,哪怕是家里人反对我嫁个穷小子,我也不管不顾。可后来的事实证明,结婚是日复一日的过日子,不是光有爱情滋润就行的。生下季恩之后,我和老霍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再后来生了婷婷,吵得更凶。说来说去都是因为钱,他挣得不多,嫌我花钱大手大脚,还嫌我跟娘家要钱丢他面子。小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必然大爆发,老霍心情压抑染上酗酒的毛病,喝多了就砸东西。夫妻俩这么彼此折磨着过日子,总有一天就过不下去了……”这一切的一切说到最后,全化为吴丽菲的一句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