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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几年一直都觉得有些压抑,就是因为,除了在雍正面前,不敢在别的地方表现出自己这样软弱的一面吧……
因又想到了弘昼。在弘昼面前的时候,其实胤祈也可以不用掩饰自己,把自己的情绪都表现出来。不管多么软弱犹疑,又多么胆小怯懦,弘昼对他的了解,正如同他对弘昼的了解。弘昼又是,那样真心喜欢他的,在他面前,其实完全可以,不必掩饰自己的软弱。
可是……或许是因为仍旧会把弘昼当作孩子看待的缘故,不能够全然信任他,这才会在他面前,也将自己的脆弱压抑。
并且,仅有的几次,让弘昼了解了自己的脆弱,却被他当作趁虚而入的机会,在想明白自己的感情和心情之前,胤祈还不想纵容弘昼对自己感情的入侵。
所以才会对雍正产生了依赖的情绪,是因为,只有他才能够让自己将压抑的软弱表现出来吗?对于雍正,他所有的,真的是一种……并不纯粹的感情啊。
胤祈截住了话头,笑了笑,道:“允祈这几年,也让皇上伤心难过了。是允祈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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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说了温情的话,这几年间的隔阂,也算是揭过去了。竟是雍正先退让了,说了近乎于道歉的话,胤祈意外之余,也忽地觉得,若不是雍正先开口,怕是就算他们表面上揭过了遗诏的事,自己心里也会存着阴霾。
就好像前几年那样,面子上看着,仍旧是兄友弟恭,君臣和睦,实则……
转念一想,胤祈倒觉得,由此却也能看得出,雍正是真正在乎自己这个弟弟的。或许没有对于怡亲王那样的信用和倚重,但是,情分上,或许就如同雍正自己所言,是把胤祈当作儿子一样。这却是要更比弟弟亲近。
想了一回,胤祈也不再让自己在这事儿上打转,问道:“先前也听说了,皇上病了,这回是什么症候?如今又是冬日,小心调养着还要担忧,皇上这病……瞧着精神还好,当是不碍的?只是底下奴才们难免担忧,皇上也多歇歇,先养好了病,让底下人安心。”
第114章妄念
说了几句雍正的病,胤祈听雍正自己的叙述,倒是觉得,他这纯粹是累出来的病症。
时常一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政务繁忙的时候竟是能彻夜批奏章,饮食上又不是如何精心的,失于调养,一夜风凉,着了寒意,便一直病到现在,越发沉重。
胤祈劝了几句,瞧雍正的样子却是并没有听进去。只玩笑似的道,让胤祈还管着内务府,操心他日常起居,至于休息,却是带了过去,并不认真提及。
终究只得叹了一声,胤祈又将东北屯边的情形细说了一遍,雍正仔细听了,批复两句。胤祈也不想引着他多说政务,便又说起了过年的事儿,只笑着道:“今年是错过了腊八的赐粥。祭灶的时候,皇上能多分给允祈几个糖瓜么?”
雍正因说他嘴馋,笑话了一回,便道:“这会儿说起废话,显见你是正事儿都说完了。老十三还在外头不是?叫他进来吧。你也别在这儿耽误事儿了。”
胤祈心知难劝得动他稍微歇一两天,便叹了口气,起身告退。临出门前,雍正竟似是安慰他似的,道:“朕也不是就不知道保养,只是近年关了,总不能把事情留到了明年办?过了这几日也就好了,你着实不能放心,就仍旧去内务府伺候朕的起居吧。”
出了殿门,就见怡亲王慢慢走来,胤祈与他作别,怡亲王点了点头,道:“今日瞧着也不早了,明儿来你十三哥家聚一聚,也权当是为你接风洗尘。”
胤祈应了一声,瞧着怡亲王进去了,便转头朝外走。既是雍正说了让他回内务府去的话,不如就去瞧瞧也好。横竖他在内务府还留着总管大臣的职位,正好去问问近况。
只是才出了养心殿的院子,就见外头弘昼在墙边站着,一见胤祈出来,弘昼便迎上来,伸手握住胤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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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见他,胤祈也是一怔,忍不住就笑。着实是久不见了,怎么也是想念得很。在盛京的时候,每每想起京城,总要想起来的几个人里头,就有弘昼了。
一起沿着墙边太阳地里走了一段路,胤祈抬头看了看弘昼,弘昼也正看过来,两个人一齐开口,都又笑了。笑了一会儿,胤祈才道:“你知道我就要进来的?专程在这里等着。”
弘昼指了指他们正走向的地方,笑道:“西五所挨着神武门呢,进进出出的,自然能瞧见你进来了。实则我也让人在各门上候着,单等你进宫来。我急着见到你。”
胤祈面上笑容微有些凝滞,垂下头道:“知道你是想念我的。在盛京时,你的信比我额娘的还勤。你也不怕整天惦记着旁人的事儿,自己的差事办不好,皇上生气?”
弘昼缓缓收起了面上的笑,叹道:“你……纵使是分开了这么久,你还是仍旧一味避开了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在信里写了那么多的话,你都不回我,我也不催促你。只是想着……既是你还愿意理会我,还愿意回信,难不成,真是我自作多情?”
胤祈只觉得喉中一哽,抿了抿唇,不知说什么好。过了片刻,叹了一声,道:“弘昼,你此刻说的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即便是我也喜欢你,咱们还能当真……在一处一双两好?你有你的福晋,在外头传言也是琴瑟和谐,我和哈日娜……过了年,一道回盛京去。”
弘昼一怔,站住了,苦笑了一下,叹道:“是我……奢求了么?果然便是……得陇望蜀,人之常情。我原说过的,我喜欢你,一直把你搁在心里,这也就足够了。虽说难免奢想一回你也……实则心里早就,想好了,就这样罢了。
“可……你竟是愿意看我的信,愿意回我的话,当真就难免要奢求了不是……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见你喜欢旁人,所以总难免对弘历心存敌意;你对婶子,我也看得清楚,分明不是夫妻间的喜欢,可又嫉妒她光明正大在你身边儿……”
他朝胤祈勾了勾嘴角,眼睛里透出无奈和苦涩的意味,低声道:“就连皇上,他病了,你心里牵挂他,回京了第一个过来看他,我心里头,也忍不住就嫉妒起来。”
胤祈心中一震,又是惊讶又是莫名地感动,随即又有些后怕,连忙拉着弘昼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怎么竟是越发地说起胡话来了?你……你既说了不奢望,那边别提这些了。横竖咱们是……不能够的!”
弘昼跟在他身后,叹道:“你只说不能够——究竟是你心里根本不能搁下我这个人,还是你为了旁的事情,不能够应承了我……我如今,只是想着这个了。实则有时候只想听你说句干干脆脆的话,就说心里头没有我,我也觉得,能安下心了,只在心里头念着你就是了。
“可又当真不敢开口问,你去了那么久,可想明白了没有?那时候你说你心里头乱,究竟是托词,还是实言……但凡想到你说你心里分毫没有我,就只觉得,心口里头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