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小姐坚定地说,她应了丈夫一声,又回到话筒前,
「岚先生,能和你这样长谈的机会不多了。我还是想问你……你真的,不去论性爱的话,真的没有一个人,能让你產生想要和他更加亲近、甚至相守一辈子的感觉吗?」
纪岚这回沉默了狠久,像雕像一般静立在街道上。
「……有。」过了狠久,他小声地答。
「真的吗?那是什麼人?」奈小姐显得狠兴奋,大声地问道。他丈夫还问他:「什麼人?妳在跟谁讲电话啊,饭都要凉了!」纪岚却闭紧眼睛,连唇线也抿得紧紧的,
「……我不能说。」
「不能说?」奈小姐显然有些错愕。但纪岚已不打算和她说下去的样子,
「对不起,我得掛了,待会还要回去加班。你丈夫好像也在等你吃饭,再见,奈小姐,狠高兴今晚跟你一叙。」
他说着就按了掛断键,奈小姐还在电话那头喊着:「不能说?為什麼不能说?」但纪岚只把手机收进公事包裡,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今天……是新月啊。」
纪岚呢喃着,静静地看了天空一阵子。那个晚上,那个他从绑架犯手中被救出来的晚上,天空依稀也是这样的景致。他觉得眼前狠暗,因為那个绑架他的大学生在逃跑之前,用布绑住了他的眼睛,又把他双手绑起来,企图带着他一起走。
警察赶到时,他还一直被幪着眼睛。耳边听到各式各样的声音:警笛声、救护车声,警察的吆喝声、围观人群的喧哗声,种种声音让他不安到极点,彷彿掉进了一个陌生冰冷的汪洋裡,怎麼样张口呼救,都看不到一丝熟悉的灯光。
一定是那个时候,那个人解开他幪眼布,让他第一个就看见那张呆子也似的五官,还温和地对他说:「没事了,小岚,我们大家都来了。」的缘故,他才会从那时候开始,就再也无法忘记那张脸、那个声音,那个比谁都还令人安心的拥抱。
那个搂住抖个不停的他,没发现他一丝不掛,还没神经地对着医护人员大叫:「他在这裡!小岚在这裡,你们快点来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的男人。
一直到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忘记。
纪岚浅浅呼吸了几次,把自己的吐息调回原来的频率。
其实他要求的向来不多,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究竟属於哪一种,他是有病的人,就连对兄弟產生这种想法,纪岚都觉得自己真是病态。太接近的话势必伤害到他,只要可以就近看着,确定那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笨蛋一路顺畅,他就足够安心了。
即使在知道那个人将继承家业时,他就义无反顾地关掉自己奋斗多年的律师事务所,回到纪家来,在那个人身边做一个微不足道的秘书。
即使在听见那个人将要结婚时,他着魔似地和父亲央求相亲,然后闪电结婚,婚期还故意和那个人订在同一天。
即使结婚不到一年,他就发现自己关心那个人的妻子,比关心自己的妻子还要多,因此让自己的婚姻火速终结,而且再也没有尝试下一次的念头过。
即使知道自己就算在最近的地方,也一辈子不可能碰触。
这些纪岚都不在乎,对他而言,為这个人而活,不是想求得什麼,而已经是他的习惯了。一辈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