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当初秀朗追我的时候就是这样,他想尽办法让自己二十四小时出现在我面前,我们明明念不同大学,他却可以每节下课都出现在我教室前的走廊上。
怎么躲、怎么赶、怎么羞辱都挥之不去,到最后就只好接受了。
秀朗还是个油里油气的大男人,立树是个孩子,成人面对孩子,本来戒心就会先少一半。我无法断言如果我再和他相处个十天半月,还能不能轻易将他还给秀朗。
立树似乎也很知道他这种优势,也知道我是他现在能攀附的最后一根稻草。
“陌生人”这个魔咒破除之后,立树开始采取他的正太攻势,他极尽一切所能,在我面前展现他懂事乖巧惹人怜爱的一面。
例如每天晚上我去杂货店接他时,他总会一早就蹲在门口等我。看见我远远走过来,就立刻跳起来,跑过来牵住我的手,用三十五度仰角抬头对我说:
“你回来了,恒恒,我们回家吧!”
例如每天回到我那间小套房后,立树就会开始铺床。他是我见过最能干的五岁小孩,不但会自己洗澡、吃饭也不挑食,床也铺得非常专业,他把我给他的棉被当垫被用,把原来小小一张单人床扩张成双人床,再乖乖地自己窝到旁边的小角上。
例如有一天,客户临时取消案子,我放了一上午的假,正想好好睡个大头觉。睡梦中却听见碗盘碰撞的声音,隐约还有火焰的热气。
我吓得立刻从被窝里跳起来,冲到厨房一看,就看到立树腰间绑着一块布,手里吃力地拿着平底锅,地上有打烂的鸡蛋,瓦斯炉开着,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我……我想替恒恒做早餐。”立树低下头说。
我勒令立树从今以后再也不准碰我家厨房,以免有天我半夜被烧死而不自知。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我进门时,他会帮我拿拖鞋,我坐在榻榻米上看报纸时,他会跑去倒水给我,我为了什么事骂他时,他就会乖乖低下头,做出深切反省的样子,一边眼角含泪一边说: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我想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做这些事,会得到大人的夸奖,说不定这也是大人教他的,比如秀朗或是他妈妈。
但我就是那种别人越表现得要我怎么样,我就偏不顺他们意的性子。立树越要我喜欢上他,我就越有刁难他的兴致。
他来牵我的手,我就故意越走越快,让他跟不上我,等到他跌倒还是怎样了,我再一脸嫌恶地回头跟他说:“你还没学会走路吗?”
他想替我做家事,我就索性真的把事情全丢给他做,他搬不动拖把,也拿不了水桶。我就等他束手无策地看着我,再抢过他手上的扫具,满口嘲讽。
“不是说要帮忙做家事吗?大少爷,怎么连个扫把都拿不动啊。”
我其实等着他反抗我,等他露出真面目。我想他有天一定会再也忍受不了,在我面前爆发出来,甚至醒悟到这里不是他长治久安之地,自己另谋出路之类。
但是没有,他一天比一天乖巧,还一天比一天话少。我再怎么讽刺他骂他,他除了道歉就是眼眶含泪,却又不哭出来,只是一脸无辜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