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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窗明几净的办公室,这里比过去我待的时候干净多了,看来新的特助比我要俐落许多。
阳光从整面落地窗口缓缓地斜照进来,我走到离窗最近的地方,拉开了半面窗帘,从十四楼望下看,城市的车水马龙彷佛远在天边。
从前我经常像这样,站在最高的地方,俯瞰脚下的云云众生,而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这里,堕入凡尘变成那些人中的一员。
我把掌心贴自玻璃上,深吸了两口气。我回过头来,那张牛皮椅还搁在那,让我想起那晚目击的一切,有件深黑色的西装外套搁在椅背上,我忍不住走过去拿了起来。
那是秀朗的外套。亚曼尼的名牌丝绒,记得是某一年新年时,我和他一道去百货公司挑选的,对一向喜新厌旧的他来说,这件外套竟然还留着,真是令我惊讶。
我摊开这件外套,想从上头找到一丝半点陈旧的痕迹。但大概是秀朗不常洗,也不常穿着跑,外套新的像刚买的样子,就连上的布标签都还闪亮如新。
我用指尖磨娑着这件外套,从衬里到外头,从口袋到钮扣。
我彷佛可以看见那么多年前,秀朗穿着这件外套,在我面前跳上跳下,意气风发的模样,一下子抱怨林秀仰又在会议上给他小鞋穿,一下又兴冲冲地和我计划下次放假要到哪里兜风。
我把外套披到肩膀上,扯起一边的袖子,用鼻尖去嗅留在外套上的气味。我想我大概是疯了,我就这样披着外套,走回落地窗前,任由那件外套像双臂一样包裹着我。
“秀朗。”我轻轻地叫,感觉这个名字像烙铁一样微微熨着我的心脏。
“阿郎……”
“航航,怎么啦,想什么这么入迷?”
我大吃一惊,感觉有人蓦地从身后抱住了我。不是外套带给我的错觉,是真的手臂,温度却比外套的馀温高得太多太多。
我呼吸顿时停了,整个人僵在那里,没有勇气回过头去。
身后的人似乎也发现抱错了人,毕竟体格差得太多了。他松开了手,绕到我身侧,随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
我又羞惭又窘迫,把那件外套抛到地上,转身就想夺门而出。这实在是太难堪了,谁也想不到秀朗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回来,还把我认成了他的新特助,我感觉脸上像有把火在烧,心里也是,要是秀朗这时候来质问我怎么混进这儿,我一定会爆炸的。
但秀朗没有质问我,他只是一个箭步向前,抓住了我的手腕。
“恒恒,别走!”他这一抓既准确又时机恰好,或许我本来就预设他会抓住我。
秀朗抓着我的手,似乎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嗫嚅两声,柔声似地开口。
“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令我大为光火。
“没有别的事的话,林副总,请您放开我,我要回去工作了。”我冷冷地说,彷佛他才是误闯办公室的匪徒。
“工作?”
秀朗怔了一下,这才看到我身上的制服。他像是第一次意识到公司里也有这样的人存在般,恍然地睁大眼,“你是……清洁人员吗?恒恒,难道你现在在当清洁工?”
这话让我差点眼眶一酸,我忍下来。
“我和副总不同,我得养活自己,还得付房租,现在还多一个小孩要养,这工作想必不入副总的眼,但我这种人就只能做这种工作,还请副总高抬贵手。”
秀朗的动作却令我吃惊,他抓住我的双肩,把我慢慢压到了墙边,让我背靠着墙站着,本来以我现在的气力,他是做不到这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