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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树怯怯地看了我一眼,“我给恒恒添麻烦了吗?”
我心里紧了紧,这孩子,有够早熟,竟然会用“添麻烦”这种字眼。
“如果你快点说实话,就不算是添麻烦。”我平心静气地说。
立树又扁了扁嘴,我想他心里一定缠了某个结,现在正在试着把它解开。虽然我是大人,但我懂那种感觉,那就像我在秀朗婚后,还要和爱文面对面开口说话一样困难。
“因为我没有便当。”立树终于开了口。
像大树一样高22
“因为我没有便当。”立树终于开了口。
我怔了一下,完全没头没脑。我看见杨昭商和旁边的女老师交谈了一下,转过头来对我说:“班上的活动,上个礼拜是小寒,老师好像要教他们认识节气的样子,要同学带由父母准备一道寒食过来,顺便开小派对。我以为立树会跟你说。”
他有几分抱歉地说着,我忍不住望向立树,他也低着头,我想他一定是觉得,以我这种蹩脚的厨艺,就算跟我说了,我也变不出个像样的菜色来,所以干脆就不说了。真是有够会自做主张的孩子。
我叹了口气,现在追究这些事也没有意义。
“这件事和你打架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不告诉我有这回事的。”我问。
立树蓦地抬起头,好像我戳到了他的痛点,嘴唇倔强地抿紧了。
“昶育笑我没有便当,”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昶育笑我,说别人都有便当,为什么我没有。我跟他说,我跟他说马麻现在不在,所以才没有便当,等马麻回来了,就会有便当。”
他费力地解释着,“可是昶育还是笑我,他的便当明明也不他马麻做的,我说我以后就会有便当,可是他、可是他说——”
我听着立树颠三倒四的描述,和杨昭商对看了一眼,心中多少也猜到事情的始末。
“可是他说,我马麻……我马麻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以后一定也没有便当。我很生气,因为他都乱说话,我很生气,恒恒,他说谎话——”
他辞不达意地看着我,似乎终于隐忍不住,嘴唇抖着抖着,眼泪就又漏出来。但他似乎不容许自己再哭,眼泪一掉下来就用手背抹掉,嘴唇依旧紧紧抿着。
仔细回想起来,立树从忽然被送到我家开始,就算发生了跑回他妈妈家那件事,就算被我当场煽了一巴掌,立树也从来没有哭过,反倒是我为他哭得乱七八糟。
他这样对我百般忍耐,怎么都不愿在我面前哭,恐怕就是觉得再过不久,他就可以离开我,回到他亲生妈妈身边。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十分茫然,又有几分无力,就连本来准备好安慰的言语,也一下子缩回胃里去。
杨昭商见我忽然没了言语,我想在他那满溢浪漫情怀的心里,一定是以为立树的话让我想起了亡妻,所以心里难过之类的。他竟然走上前来,蹲在我的背后,像兄弟一样揽过我的背脊,在肩上拍了拍。
我想立树这些乖巧,这些自我约束,全是为了“不要给恒恒添麻烦”而已。对立树来说,这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因为我是外人,和他的妈妈不同,他只是在我家作客而已。在立树心里,我或许还不及那个不负责任的秀朗。
我的手碰了一下立树青紫的眼下,他似乎会疼的样子,缩了一下。我清楚地感觉到那一瞬间,我的心口也有某一处,蓦地疼了一下。
真好笑,明明不是亲父子,竟也学人家连心了。
我陪立树在幼稚园里待了下来,一直等到那个高头马大的男孩昶育,和老师一起从诊所里回来。
他的耳朵裹了厚厚一层纱布,看见立树时一直闪避目光,我不禁呐罕,照理说这年纪的男孩子吃了亏,都会想要讨回公道。不知道立树打人时是怎么一副凶狠模样,竟然连这只小猩猩也吓成这样。
昶育的妈妈倒是很晚才过来,其实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他妈,那是个浓妆艳抹、头发上还夹着发卷的女人。她一来就直冲昶育,还没听完杨昭商向她说明原委,一巴掌就呼向男孩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