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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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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活力的五十钱，稍有小病的一百钱，病到快死的一百五十钱，没救活不退费……』

凌坤还怕一般人不识字，特请师尊绘制精美彩图，上面画著一个人扔小孩没投钱被五雷轰顶的画面。据说效果奇佳，有人看了画甚至脸色铁青，当场就将小孩又抱回去。

「不……被遗弃是真的，不过……你们知道震脸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这倒是激起众人的好奇心，一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霜霜又爬上养父的肩头，当作溜滑梯玩著：「跟人打架打伤的吧？」她道。凌离坏心地笑了一声，道：「瞧他长得那副模样，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给报复了吧，说不定被划伤前还是个美男子喔？」凌语观察师尊的脸色，道：

「还是天生的？」风云皆摇了摇首，忽地垂下首来，一抚霜霜如云的紫发，轻声道：

「阿震脸上的伤，是被他娘给划伤的。」

这话说的斗室安静下来，霜霜一脸懵懂样，只是巴著风云的鬓发玩耍。凌离脸色一变，神色也困惑起来。

「被……亲娘划伤的么？」

第三章清明

3

发问的是凌坎，在蓬莱座下所有弟子中，他是唯一双亲健在，同时也知道下落的孩子。据说当初是命盘推演，说他终生必须离父母索居，才能保住性命，所以才被送来蓬莱，时皇朝人迷信天命算学者众，各类怪异的说法也因应出炉。

奇怪的是，虽然是因为命理而被父母抛弃，这男孩还是摆脱不了家学渊远的宿命。常动不动就抱著命盘走来走去，忽然从背后冒出来念念有词说一句：『初六履霜，坚冰至，今日东行不利。』或者什么『无妄讼来，这口饭别吃下去。』害得中招的人听也不是，不听心里又毛毛的，做到一半的事就悬在那里，而凌坎早没事人似地晃晃悠悠而去。

风云颔了颔首，续道：「正确来说，震儿的亲娘要杀他妹妹，他扑上前去想护住，没料自己反倒被母亲划伤了。」霜霜撅撅小嘴，瞪圆了眼睛道：

「为什么，娘怎么会杀女儿呢？」

风云轻轻一叹，环视屋内的众弟子，凌离似乎也被这消息震慑，一时沉默不语。凌语心中一动，插口道：「师尊，前阵子你说南疆有灾星，独自南下过一阵子，回来时就带著凌震，莫非……」

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想起当时的情景，风云仰头朝天。

「是的，这个孩子，就是『灾星』之一。」

皇朝人注重观天象，认为星辰运转、日月交替是天人交感的表徵，能够决定凡人的吉凶。遇有伟人异事，也常以星象相比，「文曲星下凡」、「红鸾星动」等语在皇朝典籍中更是履见不鲜。在这许许多多传说和卜辞中，几乎没有人不知数十年一度的灾星，历史上无不记载，当它夹带红光，流星般缓慢在长空曳尾而降时，所过之处必遭奇祸。

在某些地区，灾星又被称为「扫把星」，虽然极为罕有，见过的人都是这样形容。

「那么震师哥他……当真是灾星？要是这样……」

凌离毕竟反应最快，抢先便叫了起来，凌语一言不发，从表情看来显也想到相同的事。风云微一哂，颔首道：「就知道你们会那样想，万一震当真是灾星，岂不换我们蓬莱要遭殃了，是么？」被师尊点中心事，一干弟子俱都垂下首来。举盅啜饮，青年忽地轻轻叹了口气：

「是不是真的灾星，其实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们的想法；孩子们，你们千万要记著，」

难得严肃起来，风云眯起深邃的眸子，扫视在场的弟子一圈：

「再严重的天变，再多的扫把星，都比不上人心造成的灾祸。人是很胆小的动物，常常会因为恐惧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有时反而比天灾更可怖，你们震师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母亲因为害怕灾星，不惜杀害亲女，村人因为害怕灾星，罔顾乡里人情……你们说，到底是这样的人性可怕，还是灾星可怕？」

见众人俱都屏息，小霜儿红唇一抿，几乎要哭出声来，风云淡然一笑，放轻语调道：

「今天为师就算教了一课，你们要永远记得：所有的预言都仅仅能警告人们，要我们懂得居安思危、敬畏天命；如果因此而疑神疑鬼，患得患失，那么真正害人的不是灾星，而是人们自己。祸福灾殃，都是天命、唯独那颗体仁感物的心，才是吾辈该尽的人事，你们懂么？」

房内一片静寂，凌语踏前一步，首先躬身受教：

「师尊教诲，徒儿铭记在心。」

其他师弟有样学样，也跟在凌语后面伏身；虽然师尊大部分行迳令人无所适从，大关节上却始终是这群失亲孩子的人生归臬，善的标准有很多种，凌语很庆幸师尊选择最通俗的一种。

「对了，师尊啊，再过几天是上元耶。」

素来最受不了严肃气氛，小凌离一股脑翻起身来，以近乎谄媚的笑容打断风云的教训。元宵节，又叫作上元节，在皇朝年节里算是最后一日。那天是所有皇朝孩童的同欢日，父母们会背著孩子上街看灯，文人雅士会结伴摘灯谜。

而最开心的莫过于蓬莱这些弟子们，按照往例，每年上元节都会由凌语领军，浩浩荡荡地上街玩上半日，这对怕闷的小猴儿来说不啻是一大福音，顿时房间里的气氛又热络起来；谁也没注意到风云膝头有人脸色一暗，连玩耍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风云忽地望向凌语：

「说到上元节，前些日子有人上蓬莱告状，说是人蛇子又横行了。」

元宵节人多又杂，加上平时少出门的孩子也会趁此机会随亲出游，遂成不肖分子犯案的佳机。多少皇朝的平民贵族家庭在人蛇肆孽下失去最珍视的宝物，让本该全家团圆的佳节，成为天人永隔的劫难，即便是在风云会里，也不乏有从小被人蛇子拐走，连父母都不记得的苦命孤儿：

「……是『硕鼠』么？」

凌语神色一沉，见师父谈起正事，众师弟都安静下来。凌风云虽然看似无所事事，过去十多年却从未为了孩子的养育费烦心，年纪较大的弟子都百思不得其解，虽说蓬莱众也奢华不到那去，十多个男孩光伙食费也不可小觑，师尊的钱从那来？蓬莱七大不思议之一。

一直到最近，凌风云才开始有哭穷的迹象，毕竟小孩越养越大，青春期是浪费国家粮饷的高峰，十几岁的孩子说独立又太早。更悲伤的是风云即使再怎么捉襟见肘，依他的个性也不会出卖劳动力，最年长的凌语于是一肩扛起养家活口的重责大任，开始在皇城打些小零工。

东土不像西地那样，有完整的奖金猎人系统，像缉捕野盗这类危险的事情，交给官府通常也是不了了之。因此除了以护送贵重物品为主的「镳局」外，官方或私人也常外聘懂武艺的游侠，协助缉盗后再酌价报偿。

「嗯，听说沿扬子江岸又有好几个孩子失踪，已经连续一个月了。除了硕鼠，我想不到有那群人蛇子这么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