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姬……」叹了口气,一直以来,他就是没办法改变她在这点的执著,执著就会造成痛苦,这点他是再清楚不过:
「天叶会在那种地方被杀,一定有原因,对方就算……再残忍,再无聊,也不会没有原因的残杀天叶,更何况……」
「这些我都知道!」粗暴地扯著前额的发,束起的和髻已然散乱无章:
「但你听到那位来报天叶死讯的小公子怎么说的么?……他只能带回天叶的武士刀,那柄连你亲手所绘小柄都不见的刀,因为他的尸体,已经被,已经被……」
三郎默然无语,「皮肤尽被剥下,手足肢离破碎」,这是报死讯的那位陌生男孩唯一能说的出口的形描。他不愿再覆诵,因为他不想让岱姬再伤心一次,再崩溃一次。
「门流间腥风血雨,我又不是一般女子,这些我都明白,天叶好斗,我在他离开的时候就有预感,他必死于他人之手……」
岱姬仰头,茫然地望向天花板,天窗中隐隐约约地透出白瑕的月光:
「那天晚上,应该也是有月亮罢,天叶是看著这样的月光,忍受著极度的痛苦,在绝望恐惧中死去的,临死前还对著一样的月亮,在唤著我……」
「岱姬……」
「我可以感受得到,就算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我们是母子,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无视于丈夫的呼唤,岱姬微带纹折的眼角露出坚定的火焰:
「所以……不管花多久的时间,多大的代价,我一定要找到那个虐杀天叶的人……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复,就算他是『魔剑』……也一般!」
一个字一个字充满恨意的声符撞入月光皎洁的天空,岱姬充满野性的脸仰起,对月发出了誓言的悲呼。
三郎其实不常叹气的,真的不常,万一不小心叹了气,他也会努力的把他吸回来,因为他觉得凡事只要叹了气,就往往会往最坏的结局走去。
但是如今他望著岱姬,竟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似的,深深地喟然了。
「所以,无论如何,我要救活他……」
不愿再多看月亮一眼,语调微转柔和,岱姬转过头去,先望向霜霜,再回望床上。目光忽地泛起一丝柔情,然后再转回阴冷,可是这回的冷却添了点复杂进去,或许,还有一些无奈:
「就算我不可能……手刃那刽子手,起码我必须要救赎这一……不,两条的性命,因为我已经没有可保护的东西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对他来说,岱姬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
站起身来,岱姬似乎疲累已极,毕竟已经大半夜了,见剑傲一时无事,正准备踱步到另一位病人身侧,身形却蓦然止住,原因是衣襬竟似一紧。
掉头往床上望去,果然是剑傲以手扯住了她的衣角。病人所为显然是无意识之举,只是犹如溺水的人想抓住一样东西,五指用尽最大的力道,都不愿放开那脆弱的一角。
岱姬的脸色温和下来,同时又触景伤情,什么时候自己的孩子也能这样抓住自己的衣襬,跟自己撒娇?
她也有点惊讶。没想到看似心智年龄成熟如七八十岁老头的他,神识不清之下,虽然力道并不大,只微微地牵著岱姬的衣襬,但其眷恋的感情之深,似乎已足以让她永远留下。
「婆婆……」
低头看去,虚弱而依赖的呢喃自口中逸出,剑傲侧过头去,双目紧抿,梦中的景象似有所转折。岱姬知道那叫唤的对象并非自己,自己只和他见面不到一天,但那一声叫唤之中,却充满了深刻至极的感情,除非长久而深邃的渊缘,否则绝不能造就这样的情绪。
而且,这小子就算在病中,潜意识里也没胆子叫自己「婆婆」,这点她很有自信。
「看来,他的实际年龄应该比外表要小得多,还是个孩子而已……」
假若剑傲现在醒著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痛哭流涕的抱紧岱姬狂呼终遇知音。岱姬边说便蹲下身,双手紧握住病人抓住她衣襬的手,使对方接收到自己想要给予他的温暖,虽然她如此地想再多给一点,但是对方的手已然太过冰冷,冰冷到岱姬似乎用尽全身的温度,都无法使之重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