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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熟悉的术力波动之外,稣亚按按捏了自己胸口,还有另一个原因,叫他不由得不注意这对怪异至极的组合。
对稣亚来说,谁胆敢妨碍他的所作所为,即自动视为对他的挑战,见愁见义勇为,但只因为妨害了他的阴谋。稣亚即使明知他是善意,凌驾于一切的自尊却让他非要惩戒一下冒犯者,不是因为真的仇恨见愁和绫女,而是对他自己个人原则与人格的坚持。
不打会失败的仗,不谈会吃亏的判,稣亚的字典里永远只有Confident与Victory。
他持牌的手凝在那儿,心中轮转过无数计画,如果这些恶毒的报复行为全都付诸实行的话,恐怕那狐狸毛的男子已入土为安不只一次。
正想发难试探,眼睛突地望见手中那燃烧如yu望般的红心皇后,稣亚的嘴角邪气地泛起笑容,算盘旋即打定。
于是他长身而起,以脱帽行礼姿朝四方大力地一鞠躬,重新持起那些颜色鲜艳的纸牌,暗自清了清微显乾涩的喉咙,竟是跃到那雅座的桌面,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揭幕般地摊开双手,声音响遏行云:
「LadiesandGentlemen!」
不用说稣亚的所作所为天生就有一股吸引人的性质,这样目无旁人的行为即便是最迟钝的人也难忽略,顿时全茶馆的茶具一齐失了品茗者目光的眷宠,而将焦点置放于那如冬日火焰般大胆、怪异,却又叫人移不开目光的表演者上。
望著众人吃惊的神情,稣亚扬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跟著两手一转,两副纸牌再次孔雀开屏似地重现掌上,刻意地朝两面雀屏各吹一口气,只听「轰」地一声,两柱灿然的火焰开幕似地窜高,引来更大的呼声。
「谢谢各位的捧场,」
稣亚笑著将手上的一整副牌遽然松手,让光滑的牌面滑成一线,再迅速以左手捞起将要落地的尾牌,轻轻一抖,竟是役牌如龙,五十四张牌在手中倏忽来去,令人目不暇给:
「我是旅游各地的表演艺人,行到日出,旅费用尽,可容我在贵茶馆表演一出?只占空间,赏钱凭由观众,决不叨扰各位分毫。」
稣亚说的是极不标准的皇语,这茶铺里许多人听不甚懂,但是他的语调强烈,彷佛吸人目光的磁石,就算无法了解符号的表意,语言的表态功能却已充份发挥无遗。
茶馆不比酒店,东土作生意人家总是比较保守些,西地的各色酒吧一般同时提供了旅行艺人,吟游诗人等无根的职业赚取金钱的舞台。
在一些古老的史诗故事里,多少美若天仙的精灵少女披散著金色秀发,手挽沉重竖琴,拨弹轻灵乐曲,以舌尖的颤动沁出甘露般的声子;内容是歌咏英雄的佚事,是惋惜一段无果的恋情,是赞诵诸神的荣耀,大陆上有多少酒店,故事就能流传得多远。
但若那些精灵姑娘们见到此情此景,恐怕也要大叹时代不同了。
金发精灵换成了奥塞里斯人妖,骗人的艺术取代了朴实的音符,场景搬上了茶香弥漫的陆羽。然而,即使一切都物换星移,此等传唱允人「开启传说」的感受却依旧生生不息。
稣亚刻意地阖起双眼,仰头摊开两手,以修长的食指与中指轻轻夹住两张纸牌,手势优雅划过半圈,彷佛在展示那牌上图样,猛地双指上抛,宛如洒花的童子将一朵向日葵抛入空中,在众人惊呼声中,纸牌竟在空气中凭空消失。
稣亚手势不停,双手空中回抓,顺势一转,再摊开时,两枚颜色鲜艳地木球已代替纸牌重现他灵活无比的指隙中。他噙笑甩了甩手,作势想摆脱手上的彩球,却反而越甩越多,转眼之间,八个指缝停驻八枚颜色各异的木球,煞是亮丽。
「好!」
「再来一次!」
有人开始鼓起掌来,鼓噪声此起彼落,而这就彷如连锁反应,原先那些不熟悉,带些恐惧在观赏的人们,渐渐忘却了现实的疑虑,被稣亚的手,那双似花精般诡谲却又迷人的十指,一起携进了他所营造出来那脱离现实,绮丽奇幻的乐园中。
稣亚的笑容如涟漪般荡开脸上,天性使然,只要站于众人之前,他就会忘我的兴奋起来。五指轻弹,以他天生灵活兼之后天苦练的手腕秀了一段球戏。
八枚彩色木球彷佛用线相系,在稣亚双手所缔造的织布机间轮转成目炫的彩色花圈,木球的数目随著轮转的圈数成正比增加,半盏茶未过,表演者的身躯几已被球海所包围,而他的双手却依然灵活,依然从容。
众人齐声喝采,已经忘却了稣亚的特异,只单纯为那神奇的技巧而礼赞,稣亚将数不清的木球转手左掌,以单手轻松抛玩著,右手却神秘地以指按唇,示意观众安静,然后吐出气音般的皇语:
「大家帮我个忙……一起从一数到三,好吗?」
他的语气渐渐激昂,充满了饱满的戏剧张力,手中彩球跟著众人越数越大的声音腾高,好似从人到心灵,全数雀跃地浮于空中:
「一……二……三!」
宛如狂放的歌声,张开双手,稣亚顺势五指霁放,彩色木球在他手中竟突地化为碎碎片片,好似日出冬季的雪花,却无寒霜的冰冷,而是一张张能化作万事万物的纸牌。
稣亚示意各人截下,纸牌的花色没有别的,全是清一色的红心,一人一张,也不知稣亚是如何计算,竟正好符合在场的人数。艳红的心形花色在纸牌上跳动著,热情地像要跃出牌面,将热度雪中送炭地递给每一位观赏者。
围观的群众愣了一阵,这才爆出前所未有的掌声,热烈的简直要将茶室的屋顶掀掉,以澎湃的情绪,融化外头越吹越烈的北风。
或许这就是稣亚著迷这种表演的原因,虽然身为法愿的施术者,他依然迷恋不靠力量就能创造的奇迹,在这样的领域里,他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舞台,毋需向任何神祇借力。
它们疯狂、迷人而又充满智能,深深牵动观赏者的情绪,点燃槁木死灰的平凡天空,将人已被磨蚀的幻想重新牵起,重回儿时的不切实际,贴近那份人人皆潜藏著的童心。
这就是魔术,魔术以操作者的魅力欺骗天下人,但被欺骗的人,却永远甘之如贻。
稣亚的心神虽专注在表演上,但他始终未忘记最终目标,眼楮朝角落的两人望去,果然小孩子对于这类视觉系表演均无法幸免于难,那白衣女孩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早已被稣亚噬了魂去。
而那金发男子显然也在观看,却无女孩的崇拜,相反的是更多的戒惧,好似在他周围的一切生物,都是会危害自身的敌人似的。
茶馆无一人有心情再端坐品茗,缩在以稣亚为中心的圆圈里,「再来一次!」、「再表演多些!」的呼声此起彼落,几要把茶馆倒翻过来。然而那金发神秘男子似乎仍旧无动于衷,场面再如何热略,男子也只是轻纤女孩的衣袖,限制她的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