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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棋坛上走得比我远,可是这辈子我才十六岁,比你多的,是大把时间。”我得意的对耀然摇手指:“所以等我四年。想想四年后我要回来,你应当有危机感。”
况且我虽然暂时请了职业赛的假,但是很多职业、业余棋手都可以参加的高级别围棋公开赛,比方说桐山杯,我在读书期间依然照常参加。
耀然,那时我们还会坐在一张棋枰上。
我住在水木道场,一边指导雅门弟子学棋,一边准备考试。耀然也不逗留北京了,回A市打点道场的事务。晚上道场走廊的玻璃窗户都敞开着,晚风吹得窗户上方的彩色玻璃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我总是搬个小凳子坐在窗前看课本。房间窗户正对着走廊,目光穿过木质窗框,穿过走廊上悬挂的艾草,一直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耀然会抱着一沓公文资料坐在旁边陪我。我觉得枯燥了就把书一扔,爬到他身边去,开局杀棋。
我第一次体会到棋手在记忆力上的优势——一盘两三百手的棋,过目不忘,落子的先后顺序,局部的变化方式,闭上眼睛不看棋盘都能一一报出来。我选的文科,虽然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很多,但只要我愿意花时间,都能背下来。
我准备了一年。经过痛不欲生的备考(期间经过略去不表),终于在十七岁的秋天,去了上海一所大学学习历史文化。学校不是最一流,但是校园很安静,学生也生气勃勃。最重要的是,学校食堂顶楼有一件围棋活动室,学生社团里有一个参与颇广的围棋社。
棋社社长第一次见到九段棋手,我去报名那天他激动的冲校园报刊亭买了三十本《围棋天地》,泪汪汪的一本一本要我签名。
职业棋手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参加业余赛事,所以我在棋社能做的也是每天上完课,傍晚的时候去下下指导棋。和业余棋手对局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经常会看到一些职业棋手忽略的应对,不算最善手,但是非常有意思。
半年下来名不见经传的A校棋社竟然杀进了上海高校围棋联赛的决赛。虽然进决赛第一轮就被战死马下,但社长极为高兴,连夜印了三百分围棋社的宣传单守在食堂门口,见人就发。
我与同寝室的室友处得也算和谐,上铺是个上海本地男孩,会下点围棋,说普通话的口音有点像林染。我们一起去上课和自习室。他才见到我时很是感慨:“九段棋手啊……竟然还是活的!”
晚上耀然会打电话过来,我会和他讨论棋社里看到的有意思的手筋,他会谈点棋坛最新的情况,末了一定要劝诱:“小昭你能不能多选几门课,快点毕业,最好今年就毕业。”
周末有时候我去上海棋院下棋,有时候和林染在清风网站上切磋。马甲一号这个ID重现江湖,被传得神乎其神。我也是隔了两天看报纸才知道,前几天网上被我打到让两子的“大韩PJS”竟然真是韩国颇有名气的朴井胜九段。
最近两年这个ID只输过一次棋,那是复出的第一盘,突然掉线,系统自动判负。我记得那是棋圣战第五轮之前,我在网吧被耀然逮住,情急之下强行关了网页。
于是网上棋迷传说马甲君是网上棋神,要赢他只有网管。
很多人猜测我的身份,由于最初给的信息是错误的,所以一直未果。
林染看了贴子笑得极为开心,问我为何不公开?
我想了想决定不公开。网上传言我是江湖中隐而不发的业杀手,一但出手,职业高手纷纷落马。业余围棋和职业围棋就棋力来说,毕竟隔着一道天堑。这样一个跨越天堑的神话,对于在生活中默默追求棋艺进的业余棋手来来说,未尝不是种鼓励。
我跟林染说,我要参加明年关西棋院举办的夏日祭国际围棋公开赛,到时见正好叙叙旧。
他态度异常坚定:“我身陷敌营,但意志坚定,绝对没有跟外国人乱搞男女关系。欢迎领导莅临检查。”
我欠着林染个解释,正在不厚道的考虑叙旧的时候把他灌醉,然后顺便解释了。
大二时我在上海街头遇见李立峰。正下着大雨,我买了棋谱正往公交车站方向跑,忽然有一件外套飞到我头上,挡了雨。回头,看见李立峰骑着一辆雅马哈摩托,指着后座粗声粗气的:“去哪里?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