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你接电话时,会迟疑很久才说话。怎麽了,你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唔……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对著电话的那头,路遥的大哥,也就是褚日久大喊:
「日久,拜托你快点来!最好开车过来!小遥他……又病发了。」
问路系列路遥知马力二
◇
护士把路遥推进临时病房时,我像是虚弱了一样坐倒在医院的长廊上。一夜的折磨,加上刚才的惊吓,已经把我仅有的精神全都磨光了。
医生说,患者是因为做了激烈运动,加上心情在短时间内变化过剧,才会忽然引发重度气喘。他问我到底带路遥这种病人去做什麽运动,我根本难以启齿,只好面无表情扳起的公式脸孔说只是去爬个山罢了。那个老医生就一面写个不停一面念了我五十分钟,并严正地警告我以後除非在万全准备下决不能带患者去爬山。
爬出诊疗室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快得先天性呼吸道疾病,倒在洁白的墙上喘著不停。直到临时病房的门打开,日久和护士一起走了出来。
「後悔吗?」
他劈头便这麽问我。他丝毫不顾现在人在医院里,拿起怀里的打火机就抽起菸来。
日久实在是个很严苛的男人,我每一次看见他,都有这种感觉,总是特立独行、总是为所欲为。除了路遥和我以外,我从未见他有过其他朋友。我勉强撑起身躯,张开口想回答日久,却只能无力地微笑著。弄了一整晚,医院外的太阳似乎升了起来,我看了一眼洁白墙壁上的挂钟,原来已经清晨六点了。
日久好像看不过去,他把嘴边的菸推到一旁,伸手把我扶了起来。
「後悔了吗?」
他又问了一次,我勉强睁开眼睛看著他:
「後悔?」
「小遥的事,我当初就警告过你了。」
我以为他是问我後不後悔照顾路遥这个决定。我於是笑了笑:
「不後悔。」
「不後悔吗?」
「不後悔。」
日久把两手拢到香菸前,再慢慢放开,白色的烟雾在我们之间飘散开来。他俯视我一阵子,然後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述恒,你没救了。」
他抖落手上的烟灰,交跨著双腿说道。
我没力气弄懂他的话,从小时候认识他以来,日久对我而言,就是个高深莫测的人。我和他们兄弟的关系,说起来也够微妙了,他们的母亲是我父亲的情妇,同时也是我父亲的现任妻子。我们是在情妇与妻子的谈判会上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时候,日久才刚上国中,而我和路遥都还在念小学。
日久和路遥也不是同一个父亲。日久是他母亲带过来的拖油瓶,他身份证上的生父从来不明,据说是一夜情的产物。我们三个人,各自只有一半的兄弟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