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兰秀身上的毛病那可多了去了。头一条,她一个小小的秀女是怎么知道万岁爷的行踪的,又哪里那么大的胆子敢候在甬道旁,这实打实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她了
可话又说回来,这种手脚在这紫禁城里那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儿,宫妃们就是这样,一边端庄柔顺着一边就使劲的踩践拽踏,即便自己不得好,也恨不得把别人的好事全给搅和了。
以往,只要手脚做得不过分,万岁爷一般都是视若无睹的,梁九功没想到这一回也是,瑜主子容不得方兰秀,在皇上面前都敢大吃飞醋,要是方兰秀伺候上皇上了,那瑜主子铁定是会被气着的,可偏偏她又才刚怀上,到时很难说会不会气出个好歹来
万岁爷把方兰秀带回乾清宫,只怕是想用她杀鸡儆猴,震一震那些想对瑜主子和她肚子里的龙胎伸手的人。
万岁爷果然重瑜主子啊。
而自己居然鬼迷心窍的想错了道,还以为万岁爷有些中意方兰秀梁九功立马啪啪的往自己的脸上扇巴掌,一边扇他就一边讨饶“万岁爷,都是奴才愚笨办错了差事”
康熙任他自个儿扇自个儿,却是坐进浴桶里泡起澡来。等梁九功都把一张脸都扇成个猴子屁股了,他才懒懒的道了一声“聒噪”。
一听这话音,梁九功也就停了手,跪着蹭到了浴桶旁,一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道“万岁爷,等审完了方兰秀,奴才就去领三十板子。”
大夏天里泡澡,可以舒散筋骨里积下的闷热,可刚泡这阵却是有些难熬,康熙已经热得一头是汗,他一边让宫女给他擦汗一边吩咐道“这一回朕且饶了你,去好好的审方兰秀吧。”
梁九功赶紧又给康熙磕了三个响头,又跪着挪远了些方才起身退了出去。
他一出西暖阁,以魏珠为首的七八个小太监一见他那猴脸,立马心里就直叫苦,就怕九公爷爷拿他们这些小猴孙出气,可梁九功哪里有这空当。他先指了个小太监去敬事房下牌子说是下牌子,其实也就是消档,方兰秀一个名都没记过的秀女,敬事房里哪来的她的牌子啊。
然后他又叫来今儿在御前跟班的两个管事太监,让他们把下面的人给管好了,谁要是敢往外漏一句话,以后也就别想再往外喘气了。
等两个管事太监唯唯应声后,梁九功才阴沉着一张猴脸带着魏珠去拾掇那方兰秀了。
这一审,事情可就有些麻烦了。
方兰秀的身上自然有人动了手脚,可这手脚却是从宫外起的头外地的秀女上京,向来是家人相送,而送方兰秀上京的就是她的大哥方申。据方兰秀说,一进京方申就花大价钱给她请了个宫里出来的管教嬷嬷。这嬷嬷不止教她宫里的规矩,还教她怎么伺候皇上。
这嬷嬷教得可细致了,怎么走路怎么低头,怎么用眼睛瞅人勾人,怎么含羞带怯的咬嘴唇,她都一一的教了一遍
方兰秀还是知点羞的,这个事儿梁九功是最后才问出来的。
一问出来,他连撞死的心都有了。小碎步,咬嘴唇,拿眼睛瞅人还羞得脸红耳赤难怪方兰秀在甬道上着那么像瑜主子了,敢情她妈的进宫前就练过啊
还不止这个,方兰秀之所以知道万岁爷的行踪,是有人往她的枕头底下塞了纸条。从这点来,伺候方兰秀的小宫女春桃也很是可疑。
忙活了一夜并一个上午,梁九功才去和万岁爷回了话。
在宫外教方兰秀的那个嬷嬷早就走没影了,方申则一问三不知,那个嬷嬷还是他喝花酒时听人说起的,说是大前年刚从宫里出来的,是个会教人的,说得有名有姓,方申揣着银子上门去请人时还和那张嬷嬷的侄子喝过酒,可等他领着梁九功的人再去的时候,那屋子早就空了。
至于春桃,她倒是还在,就是不会说话了,任谁被井水泡了一天一夜那也是不会再说话的。
康熙越听越是生气,听完却是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冷声道“唱戏都唱到朕面前来了,可真是一出好戏”
梁九功立马就跪了下来,也不敢说话,就一个接一个的磕头。
“行了,起来吧。”康熙没好气的道。
梁九功轻手轻脚的起身,然后,心悦诚服的拍了个马屁,“万岁爷如此明察秋毫,任是谁在闹幺蛾子,那也就是秋后的蚂蚱。”
其实康熙也没那么明察秋毫见微知著,而方兰秀学得也不是那么的像,可谁让万岁爷已经格外熟悉琳琅的神态了。
他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下,然后就交代起来。
方兰秀冲撞圣驾,即刻取消秀女资格,杖责二十后送出宫去,其父教女无方,即日革官为民。至于储秀宫那边,所有管事的都犯有失责之罪,一律按宫规惩戒。
这是明面上的交代,至于私下里,康熙则让梁九功叫来了魏珠,给了他一些人,让他顺着线索继续追查。
其他的都还好说,可对有一件事,康熙很在意琳琅头一次见驾的神情举动到底是谁泄露的。那时在场的,只有御前伺候的人和端嫔那里的人,要是御前的人天子眼前分寸之间绝不容人窥视哪怕再细小的端倪,康熙也绝不会放过。
而要是端嫔的人端嫔如果连管束身边的奴才都做不到,那也就没资格做一宫主位了。
这天下午,等方兰秀被撵出宫去的消息传到咸福宫的后院时,琳琅正在美美的睡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