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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极轻的一个吻,让孙菀忽然开始相信人其实是有灵魂的。因为那一刻,她那么清晰地感觉到来自灵魂的微微战栗。
他的唇轻轻碰触着她的唇呢喃道:“嫁给我,孙菀。”
孙菀的大脑尚未就这个问题做出是与非的判断,一片刺眼的白光就骤然在她眼前亮起。紧接着,一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尖锐地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孙菀一回眼就瞥见满头热汗、睡眼惺忪的黎美静,她面红耳赤地垂下头去,比被抓了现行的小偷还难堪。
卓临城亦尴尬得红了脸,静了静,他紧紧攥着孙菀的手,正色向黎美静请求道:“阿姨,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孙菀。我想请你同意我们结婚。”
“结婚啊?”黎美静愣了好一阵,这才如梦初醒,“结婚好啊!房子我看在霄云里8号买个复式就够了,婚礼也别太铺张,长富宫就不错……”
“妈!”孙菀羞怒地打断黎美静的话头,“还没睡醒就别乱说话。”
“我怎么没睡醒?我醒得很!”黎美静瞪了她一眼,在沙发客厅上坐下,精神大振地说:“小卓,你过来,和我好好说说你想怎么办。”
孙菀拿黎美静没辙,只好朝卓临城使眼色,让他不要接话茬。卓临城对她的眼色视而不见,言听计从地在黎美静身边坐下,扮足准女婿的温顺。
孙菀恨得牙痒痒,恨自己怎么又中了这奸人的道。
黎美静找出纸笔,笑眯眯地看着卓临城,“把你的生辰写一下,明天我先找大师给你们合合八字,至于日子嘛,还是由你家二老找人定为好。”
孙菀在一旁越看越气,可是这当口她委实没颜面发表什么意见,只能暂时压住心头的火苗,冷冷回房躺下。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谈话,见黎美静越说越离谱,简直如卧针毡,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只得抓住枕头的两角,死死将自己的耳朵捂住。
许是捂的时间太久,孙菀终于在久违的睡意里沉沉睡去。
次日,孙菀醒来已经是晌午时分,身边早没有黎美静的踪影。她鬼鬼祟祟摸到自己卧室门口,伸出一根指头将门帘扒开一点,见那里早已人去床空。她舒了口气,拖着脚步踱进去,在被他收拾得无比齐整的床上坐下,怅然若失地发呆。
她很希望将昨夜的一切当做梦。事实上,她一点都不愿相信卓临城说的话。昨晚的月光太具有欺骗性,从古至今,多少男人披着那样的月光山盟海誓,骗取无知少女的芳心。她还不至于糊涂到那地步。
如此一想,她如释重负地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待收拾停当,她习惯性地抓过手机,准备浏览新闻,一眼就看见屏幕上的短消息提示。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打开了短信,一行字猝不及防地跳进她的眼帘:既然别人都说女人嫁给爱她的男人比较幸福,你这样信了也不错。
孙菀按下回复键,输入的字写了删,删了写,只折腾得手心发热,手机发烫,还是未能找到一句妥帖的回复。她只得发自内心地长叹一声,将手机抛去一边,悻悻作罢。
为防黎美静将卓临城的求婚当真,孙菀很快就对她摊牌:昨夜的一切只是个误会,她暂时不想考虑恋爱,更加不会考虑结婚。
起初,黎美静以为她是在玩小女儿的娇羞,在她面前做姿态,所以一面哼哼哈哈地听,转头依然如火如荼地操办起孙菀的嫁妆来。
一个礼拜后,剃头挑子一头热的黎美静慢慢从孙菀过于冷漠的眼神里品出味儿来了,明白孙菀是来真的之后,条件反射般开始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逼起嫁来。
在黎美静眼里,孙菀能嫁给卓临城,是让老孙家祖坟上都冒青烟的荣幸,她放着这等光耀门楣的婚事不要,难不成还想插翅飞进中南海?
她深知,如果在这当口上不能把孙菀拗弯了,以后等孙菀翅膀硬了,更加没法为她做主。若由着孙菀的性子耗上几年,就算卓临城再怎么一往情深,也只怕会冷了心去,到时候,孙菀上哪儿再钓这么个潇洒多金、知冷知热的好女婿去?
一念既起,黎美静狠下心来,索性连生意都不做,一门心思待在家里想方设法对付孙菀。
那以后,孙菀的噩梦就开始了。只要她在家,黎美静必是不饶她,软硬兼施逼她要么接受卓临城,要么就去相亲,尽快给她找个准女婿回来。若孙菀往外躲,黎美静就使夺命连环Call,若孙菀熬不住回了家,她就又一副害了女婿痨的样子,阴惨惨地开始训话,追问孙菀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到男朋友。
见再让孙菀去外面相亲不大可能,黎美静就化被动为主动,每天打电话找不同的男青年上门来相亲。只要是男的,不拘是贩夫走卒还是江湖混混,抑或是神经病,她都敞开大门欢迎。
这些男人中有不识时务者,见孙菀年轻漂亮,准丈母娘又是一副“任君采撷,乐见其成”的样子,居然真敢对孙菀围追堵截,百般骚扰。
好在暑假很快过去,孙菀返校后,终于换得久违的耳根清净。孙菀本来还担心黎美静在家琢磨出什么幺蛾子,搅得她在学校也无法安宁,但严阵以待了数日,黎美静那边都没有丝毫动静,孙菀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然而,两个月后的一天,孙菀忽然接到某个阿姨的电话通知——黎美静自杀了,在医院抢救,请她火速前往。
孙菀吓得魂飞魄散,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一看,黎美静手腕上果然包扎上了厚厚一层纱布。
见到孙菀那一刻,躺在病床上的黎美静幽幽地望着她,蓄在眼袋里的眼泪悲情地滚落,“孙菀,你要救我……”
从她断断续续的述说中,孙菀这才知道她这段时间因心情不好,一时不慎,在赌桌上烂了案,欠下几十万高利贷,被黑社会追着要砍手、砍脚。她思来想去,觉得无颜以对孙菀,只好自绝于人世。
孙菀的心蘧然沉了下去。她固然不相信这狗血戏码,却无法将那些怀疑诉诸于口,只得恹恹问:“你想我怎么救你。”
黎美静苦着张脸,再三犹豫后说:“实话告诉你,这些年我随出去的酒席钱也有小二十万了,这当口,只能办个大喜事,把钱收回来了事。”
孙菀嘴角一勾,露出个凄冷的、讥讽的笑。
“妈求你,不拘是谁,你尽快找个人嫁了吧!当然,如果那个人是小卓,就更好了,毕竟光是他家的彩礼钱,就能救妈一命。这样一来,你们的婚事,还可以往后延一延,往从容里办。”
孙菀听得周身冰冷,瞪大眼睛仔细瞧黎美静的脸,想从那里窥出几分真相。但是这一次,连她都不能确定这事情有几分真假,黎美静太会演戏了。
及至陪黎美静回家,孙菀抬头看见家门口的墙壁上被泼了血红的油漆,不由又信了几分。入夜,黎美静连灯都不敢开,打着手电,当着孙菀的面从暗格里拿出几本存折和几根金条,“折子上的钱都取出来了,就剩下这几条本来打算给你陪嫁用的金条了。可是这点拿出去,又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