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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萱道了一声“是”,便要起身。却未曾想,跪了这么许久,兼之她身子重,竟然腿间发软,一个踉跄,便要扑将在地。
“格格!”还好金盏玉簪二人手脚伶俐,已经飞快一左一右搀住了她。
宜萱心有余悸地长长吐出一口气,便瞧见,她的阿玛雍亲王胤禛不知何时已经靠前了两步上来,一只手正是朝她伸展过来的。
宜萱忙笑道:“阿玛,萱儿无事。”
雍亲王立刻忙恢复了冷峻的面孔,平淡地“嗯”了一声。
宜萱低头,又小声地道:“好了,吴嬷嬷,别抱着我的腿了。”——方才她那一踉跄,吴嬷嬷原本跪在地上,自然是来不及起身搀扶,便下意识地抱住了宜萱的双腿。
吴嬷嬷这才松了双臂,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宜萱行了个万福,道:“阿玛,嫡额娘,女儿告退了。”
雍亲王“嗯”了一声,道:“我稍后便去。”
宜萱心中欢喜,忙道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至于四爷私底下会如何“教妻”,宜萱好奇万分,可惜是瞧不着了。
而此时,正堂之中,雍亲王冷淡地挥斥了嫡福晋房内伺候的嬷嬷侍女,便不发一言冷冷看着他那素日里贤惠端庄的嫡妻。
嫡福晋被看得有些发冷,却也不忘补了方才忘记行的请安礼,她极力保持着镇定,以素日里温和徐缓的语气道:“爷来了,方才是妾身失仪了,还望恕罪。”说着,便见了一个万福礼。
雍亲王冷面依旧,只是丹凤眸中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愈冷了三分。
嫡福晋不慌不忙道:“爷既然叫萱儿先去丹若苑,又谴退了左右服侍的人,想必还是愿意听妾身解释一二的。”
“你讲。”惜字如金的雍亲王,总算还是吐出了这么两个字,只是语气里带着冰。
嫡福晋却心头松缓了二分,他不怕爷问责,就怕爷连问都不问,便端正了仪态,徐徐道:“妾身方才怒急之下,的确说了几句不当的话,这点是妾身的不是。”
先认了个小错,嫡福晋然后道:“只是萱儿的性情——和从前当真大不相同了。”
雍亲王原本见嫡福晋认错,神色有些许的舒缓,但是嫡福晋的这句看似平和的指摘,叫雍亲王目光嗖地又冷森了下去。
嫡福晋自然感受得到自家爷神情的变化,嘴里继续说道:“萱儿是妾身的女儿,妾身的管教之法虽然偶尔有些严苛,但也是为了她好。何况之前发生的事儿,涉及女子品德,妾身难免疾言厉色了些,说到底,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这话生生是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嫡福晋见四爷面色愈发冷漠疏离,顿觉不妙,便急忙更放低了几分姿态,柔声道:“不过——若是爷觉得不妥,妾身日后自会和颜悦色些。”
雍亲王听了,冷脸了半晌,才道:“福晋说得甚是有理。”
此话一出,嫡福晋顿时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雍亲王的话算是彻底将她冷进了骨子里。
“只是爷瞧着,福晋大约是不喜欢萱儿,那以后教导的事儿还是叫李氏来吧,以后也不许萱儿来给你请安了。如此一来,你也不会再有疾言厉色之态。”雍亲王冷冷地说出来自己的决断。
“爷?!”嫡福晋惊愕地望着自己的丈夫,“爷心疼萱儿,便觉得妾身不是真心疼她的吗?从小到大,爷可曾见妾身有丝毫亏待萱儿?萱儿幼时是养在妾身膝下的,妾身多年视若己出,爷难道都看不到吗?”
“视若己出?”雍亲王冷冷地重复了这四个字,“曾经,或许是。但自从去年爷上折子请封弘时为世子,便不再是了。”——虽然那封请封的折子,被皇阿玛驳回了,可惜福晋却上了心。
嫡福晋双腿不禁发软,脸上有一种心事全然被揭穿了的灰败。
☆、十七、年福晋
宜萱才刚出了嫡福晋院子,便见一妙龄女子盈盈走来,此女貌美无暇,体态纤细,面带三分病容,盈盈透着几分叫人怜惜的楚楚之态。身后跟着嬷嬷侍女四五人,其中一个嬷嬷怀中抱着一个女娃,两三岁的模样,穿着银红对襟云缎小袄,稀疏柔软的乌发用珍珠络子扎成两个总角,颈上带着赤金寄名锁,身上陪着平安扣等物。只是两三岁的孩子,本该是白胖可人,可她却显得有些瘦弱,与她的母亲一般,叫人看着可怜。
她自然是认得眼前的美貌女子与那婴孩,便略一蹲身施礼道:“年福晋万福。”——看着年氏那如花的容颜,和花儿一般娇嫩的年纪,心中一震蛋疼,年福晋是十八岁还是十九岁了来着?想她这个四爷的女儿都已经二十三了,年福晋才刚刚是个成年人呢!
年福晋微笑含喜,颔首还礼,道:“二格格回来了?真是许久不见了。”
她的声音是极温柔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连眼睛里也都是柔柔的笑。如此温柔小意的女子,也怪不得如此荣宠。这王府里的福晋格格们(在这里格格是侍妾的意思),大多已经不复青春美貌,唯独年福晋一人如此娇容动人,加之性情也极讨人喜欢,雍亲王又如何会不喜欢呢?
暗叹了一句自己阿玛好艳福,宜萱对年美人儿还以微笑款款,“也许久不见年福晋了,”侧脸仔细端量了乳母怀中的女娃,又道:“四妹妹瞧着小脸红润了几分,可是病情大好了?”
年福晋是五年前入府的,就在宜萱出嫁后不久,想到此,不免觉得有点雷人,四爷前脚送了闺女出嫁,后脚纳了一位侧福晋入门……然后是宜萱出嫁后两年多,年福晋便有了身孕(四爷爹,您老人家真威武!),随即便生了雍亲王的第四女,也就是眼前这个才刚满两周岁的四格格。因四格格生下来便体弱(废话,年美人未成年就怀孕,还是早产,能不体弱吗?!),所以,便一直没有取名,生怕阎王记了名字勾了去。
雍亲王有四个女儿,可宋庶福晋(即宋格格)所出的大格格和三格格都夭折,故而便只剩下宜萱和这个虚岁才三岁的四格格了。只不过历史所载,年妃所出的女儿,也是夭折了的,瞧四格格病弱的面相,怕也是离去了差不离的。虽然如此,宜萱也少不得说些好听的话宽慰年福晋。
年福晋顿时眼中欢喜,嘴里满是感激之意,“可不是,多亏了嫡福晋从宫里请来了太医,四格格吃了几个月的药,总算是不再咳嗽了。”
年福晋所生的四格格,因为是早产,所以一直体虚,年初年招了风寒,一直咳嗽不停。如今虽然不咳嗽了,可瞧着却愈发恹恹了。宜萱不免怜惜道:“四妹妹这么小,便要吃那么苦的药,当真是可怜。”说着,便抬手抚摸着四格格那苍白的小脸,柔柔道:“如今病好了,四妹妹就不必吃苦药了。”
这话一出,四格格立刻精神了三分,忙嘟着小嘴道:“不用吃……苦药了吗?”那双满是期待的杏眼水汪汪地看着自己的生母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