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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琳得知令狐冲为新掌门,想起他当日从(淫)贼手中拼力救助自己,觉得令狐冲是个好人,可想起令狐冲在酒楼喜怒无常挑衅滋事,又觉得他有些可怕,心里觉得令狐师兄虽然是个好人,但当恒山派的掌门有些不合适,这两日众位师姐为令狐冲的事情争得不可开交,她性格绵软又不愿说救命恩人的坏话,便躲在人群中默不作声,此刻听得墨北微提到自己,微微吃惊,幸好也没人注意她什么。
令狐冲听出了墨北微是在套话,自觉行事光明正大,无事不可告人,坦然道:“已经在路上,旬日间就到。我将在寺前另建一院,不会妨碍佛门清净,你们不必担心。以后我恒山派人多势众,必当发扬光大。”
墨北微道:“这几千人的食宿奉养,不知令狐少侠月出银钱几何?银钱又从何处来?”
令狐冲几乎脱口而出,“他们自己不是有钱吗?”改口道:“自然是劫富济贫。”
在令狐冲看来这是最正确和简单的事情,他行走江湖历来都是这般做得,随意找个富户劫上些银钱,又有何难?就算军官他也打劫过。
但众多恒山派弟子脸色齐变,看令狐冲的神色更是不善,就连仪和仪质二人的神色都变得古怪。
墨北微朗声道:“请问仪和师姐仪质师姐,令狐冲以为他的话便是证据,那是狂妄无知;贬低岳掌门,那是不敬旧日尊长;与魔教任盈盈情深,那是被女色所迷;与魔教三千徒众结交,那是是非不分自甘堕落;劫富济贫那是无德无法。不知两位师姐可信掌门师伯会选如此之人为恒山派掌门?”
“你!”令狐冲挺剑欲杀墨北微,却被人群所隔。
仪真冷冷的插嘴道:“恒山是山沟沟小地方,乡里乡亲谁不认得谁,令狐少侠倒是下得了手。”
恒山派在此百年,施粥问药,上香拜佛,早已将恒山派和周围的百姓密切联系在一起,弟子中有许多来自附近的孤苦女子,更有一些富户的千金小姐,令狐冲这公然的土匪盗贼行径,已经引起了公愤,原本对令狐冲做掌门无可无不可的弟子立刻转而反对令狐冲。
“我恒山派自立派以来百余年,历经七位掌门,无不是女子,这是为何?
我恒山派弟子数百,过半是流离失所的孤苦女子,这又是为何?
我恒山派武艺低微,在江湖中却屹立百年,这又是为何?
我恒山派产业微薄,每日粗茶淡饭养活本派弟子犹自艰难,却仍每月定日施粥施药,这又是为何?
我恒山派是佛门尼庵,弟子剃发者不过三成,有欲还俗嫁人者从不阻拦,这又是为何?
无他!恒山派从不是江湖门派,从不是佛教寺院,恒山派只是天下弱女子的最后栖身安命之所!”
众人想到自己遭遇,回想过往,便有许多人落下泪,心道墨北微说的对,这恒山派果然不过是天下弱女子的最后容身之地。仪和仪质年纪长了,经历更多,只觉胸中激情澎湃,紧咬了牙不敢吭声,只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墨北微拔剑而出,剑尖直指令狐冲,道:“我不信掌门会传位给这个男子,难道掌门就不担心日后恒山派多了几千江湖汉子?就不担心恒山派再无我等弱女子的容身之地?就不担心恒山派成为令狐少侠争霸江湖的踏脚石?就不担心恒山派众位师姐妹血洒山野?
我墨北微自小在恒山派长大,这里就是我唯一的家,敢闯进我家门毁坏我家园断绝我家根基的人,我墨北微纵百死也必一剑斩之!”
瘦弱丑陋的女子,立在这数百人的大殿之中,身上的气势却逼得人只敢仰望,一介女子竟然有如此的血性,众人皆不由自主的想,所谓士之怒也,血溅五步,天下缟素,也不外如是了。
仪质终于忍不住叫道:“说的好!”
师父的命令又怎么样?恒山派不是哪个人的恒山派,是天下千千万万的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的恒山派!师父若将恒山派交给一个人品败坏野心勃勃的男子,那就是师父错了!
殿内数百女子一齐拔剑,迅速的组成剑阵,将令狐冲和桃谷六仙围在当中,若是令狐冲胆敢强夺恒山派,那就让这里血流成河。
令狐冲目瞪口呆,良久才失落的收回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怕厮杀,这里数百女子谁能接得下他的独孤九剑?但杀光了这里所有的人又怎么样?他终究不能成为恒山派之主。
令狐冲低声喃喃的道:“真的是定闲师太传位与我的。”而后又自嘲的一笑,事到如今说这些干什么,大踏步的出了恒山派。
临下山,桃谷六仙回头眼神复杂的望向恒山,自从执行方证的大计以来,处处失利,将个完美的借刀杀人之计刺得千疮百孔,莫非天意真的不在少林了?
恒山派后,便是著名的悬空寺,这悬空寺就建立在峭壁之上,往来全凭一条索桥,很是不方便,里面地方又小,香客们取个虔诚附个风雅,恒山派弟子却少有去悬空寺的。
定静跌坐在地,看着哑婆婆弓着背,慢腾腾的打扫佛殿。
“师姐,我是不是错了?”定静悠然道,她躲在暗处听了墨北微的言语,是真的迷惘了。对于众人抵制令狐冲为掌门,她早有料到,不说众人,就连她也无法接受一个外男接任本门的掌门。只是为了大局,总需要牺牲小我,恒山派必须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一个掌门的位置,这与其他人付出的代价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况且又不是真的将掌门给了令狐冲,令狐冲的前程在华山派,这点方证解释的明明白白。
哑婆婆慢腾腾的翻弄的抹布,道:“三十年前,我说你们错了,你们说我不顾大局,罚我抄写经书;二十年前我又说你们错了,你们说我只看见小我,夺了我掌门的继承;十年前我说你们错了,你们说我心中无佛入了魔道,困我在此打扫佛殿十年。现在你问我你们有没有错,你说,我会怎么说呢?”
定静冷笑道:“师姐,墨北微很像你呢。”
哑婆婆道:“恒山派从来不是江湖门派,恒山派是天下弱女子最后的栖身之所,说得真好。定静,你明白了吗?”
定静笑道:“师姐,你好像搞错了我的意思。我说我错了,是指我居然没有教好弟子,一群佛门弟子居然没有向佛之心,墨北微是如此,仪质也是如此,枉费了我一番心血。
师姐,几十年了,你居然还是看不清局势。恒山派若不是佛门能有今日?能得了悬空寺?这恒山上三寺四祠九亭阁,七宫八洞十二庙,哪个不是盯着悬空寺这块肥肉?恒山派一群妇孺武功稀松,无权无势,为何却是恒山派得了悬空寺?”
恒山派没什么产出,经济来源可谓是全凭了悬空寺的香火钱。
“恒山派不是江湖门派?若不是因为这江湖门派四字,少林凭什么支持恒山派取了悬空寺?少林确实存了利用之心,但恒山派若不是同是佛门弟子同是武林一脉,少林派就一定会站在恒山派这边?说起江湖门派,倒还有一句话非说不可,恒山三神尼,嘿嘿,我自家的功夫难道不知?若不是有少林大力鼎助,恒山派一群尼姑早被江湖宵小祸害死了。济世救人是我等之愿,又何必管是少林指使,还是我等自主?难道救人还有区别吗?恒山派数百弟子要活命,要普度终生,就要跟在少林之后绝不掉队,这道理三十年来辩论的多了,今日我也不想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