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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城内所有的河流,处处可见用木板加五色纸做成各色彩灯。灯中间燃着蜡烛,缓缓向下漂流。两岸带着雨滴的风,吹的烛火忽明忽暗。
记得在现代,每年暑假的最后几天总能迎来中元鬼节。爸妈总会带上我,来到湘江边上,点着香,烧着烛,一脸虔诚地烧着寄往阴间给祖宗们的纸钱。暮色时分的湘江沿岸,长长的堤岸,一时间竟烟雾袅袅,星光点点,浓郁而微微刺鼻的香烛烧灼的味道,刺激着现世人对往生者的思念,刺激着心绪,也刺激着泪腺。
燃完所有的东西,即使是平日里凶猛无比的刘女士,此时此刻也会在眼底里闪烁着若有若无的泪光,一手牵老公,一手拉着我,嘴里念念叨叨:“快走吧……莫回头,免得他们挂念。”
来到这里后,每次鬼节,奶奶会带着子谦酹酒三巡,祭祀祖先。每每这个时刻,我便会离开蒋家在医馆呆上一天。没有老郎中,没有病患上门,没有午时子谦送来的馒头,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呆着,想着父母。想着今时今日,他们会不会除了给祖宗先辈们燃烛之外,再给我点上一柱香?想到这里,泪便控制不住的,一滴一滴落下,从默默抽泣变成泪如泉涌,从泪如泉涌再变成嚎啕大哭。
哭累了,天黑了,再回到蒋家小屋。
见我眼睛红肿,奶奶和子谦从来不多问。我知道,他们以为我是去哭坟了。
吹灭蜡烛,倒头就睡。蒙着头,把自己裹的紧紧地。
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是活在黑暗尽头,被众人遗忘。
潮湿阴冷的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用手一摸,才惊觉自己泪流满面。
收了伞,闭着眼,站在细雨中,慢慢让雨水打湿,好像这样做,心底最深处就能恢复干爽。
“这样会得风寒-------”打在脸上的雨滴没了,意外的声音传来。
睁开眼,是程玄佑。平静的脸庞,竟有着被压抑的淡淡苦楚。
“谢谢。”撑开自己的伞,挪开,和他保持距离。
“没想到你也会害羞。”淡淡的,他笑了,只是眼睛里的苦楚仍然分明。
“不是害羞,是怕打雷,尤其还是下雨天。”我答的很快,没有一丝犹豫。
“……”他沉默着,良久,撑伞,擦身而过。
虽然撑着伞,白色的长袍,却淋湿了大半。青丝被雨浇湿,一缕一缕的贴在背后。那个曾让我惊鸿一瞥的矫健背影,步履竟有些紊乱。
“喂------你去哪?”喊出这句话,我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头。
声音的余波显然传递不到那抹白色,那抹白色没有反应,渐行渐远。
觉得自己像是多管闲事,转过身,我决定回府。
“你要去么?”清晰的话语,却字字透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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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着程玄佑,拐过几条繁华的闹市街,终于走到了他的目的地。
陈旧的大门,朱漆已完全剥落,封条上的墨迹随着时间的流逝已全然褪色,屋檐上的瓦片残缺不全,任雨侵刷。
“这里门庭若是,曾是达官贵人最频繁出入的府邸。”程玄佑淡淡的说着,“然而现在,却是人人避之的凶宅。”
“敢进去么?”
“有何不敢?!”怕什么,我原本就是进驻到别人身体里的孤魂,即便真闹鬼,就当作拜会好兄弟吧。
话音刚落,觉得身子一轻,我已经落到了程玄佑的怀抱。他纵身一跃,翻过高大的围墙,等我回过神时,却稳稳站回地上。
“这儿……便是曾经的李府。”说罢,程玄佑揭去了脸上的面皮,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空旷的宅院正厅,居然还悬挂着白色幔布,阴风四起,幔布飞扬,分外凄冷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