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只是短暂的几秒,也足够伏黑甚尔看清备忘录上编辑好的信息——“祓除这个诅咒,会对沙罗有很大负担吗?”
清楚伏黑津美纪醒来真相的,除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之类极少数咒术师以外,伏黑惠作为家属兼幼驯染邻居,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
祓除诅咒。救助普通人是咒术师的职责。
他虽然并不认可这一点,但也想要“不平等地拯救他人”,拯救更值得被救的善人。
福泽谕吉,武装侦探社的社长,毫无疑问是符合乃至远远超出他对“善人”的标准的,可……
可在意识到福泽谕吉额上的黑色咒印之后,伏黑惠眼前浮现的,却是在咒术高专校医室偶然见到的,面无血色的夏目沙罗。
自幼小心翼翼浇灌呵护的娇艳的花,花瓣蜷缩起来,叶子颓靡地往下耷拉着,没了鲜活的模样。
担心她是不是背负了很多,又作为守护家人不利而间接导致这个结局之人,没有上前剖开一切的勇气。
伏黑惠本是想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拼尽全力变得更强大。更值得依靠,然后以那样稍微成熟些的姿态,重新站在夏目沙罗面前。
他需要一些时间和底气去酝酿勇气。哪怕伏黑惠很清楚,夏目沙罗大概率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他在意。
他在意得不得了。
因为他看着他最重要的两个家人受到伤害,却无能为力。
所以在察觉到伏黑甚尔要说什么的那个瞬间,伏黑惠本能地召唤出影式神,想要先确认关于夏目沙罗的情报。
拯救善人的性命,是伏黑惠的原则,高于他本人的性命。
但伏黑津美纪和夏目沙罗……家人的存在,越过他的性命。他的原则,凌驾于一切,是他重要到难以轻易说出口的宝物。
伏黑惠无法看见此时的自己,眼中浮动的,是脆弱易碎又执拗晦暗的情感。
伏黑甚尔无法窥探到情感的味道,但他想,虽然并非故意为之,可夏目沙罗的的确确,将这块牛奶巧克力印上了自己的痕迹。
把无限贬低自己价值。数次险些游离去人间外的风筝拽了下来——用名为“自私”的绳线。
……现在是什么味道呢?
这个小崽子。
但无论如何,大概,是更像个“人类”的样子吧。
黑发的青年耸了耸肩,莫名其妙地低低笑了几声,又抬起手,头一次这样自然而然又隐含着理所当然的亲近地,胡乱揉上伏黑惠的发顶。
“小鬼。”嘴角的疤痕也一同微微扬起,他轻哼着低语,“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
伏黑甚尔与夏目沙罗性命相连,同生共死,守护她的安全。回应她的呼唤,直到这从黄泉抢来的第二段人生的终结。
此为契约。
而在最最开始,契约天平的另一端所系住的筹码,是一个名为“惠”的孩子。
所以身为合格的契约者兼万事屋小弟,伏黑甚尔比伏黑惠更清楚,他的小老板。他的契主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伏黑甚尔没有把话说死,只说隐约记得见过类似的东西,是一种诅咒,或许可以回去问问夏目沙罗。
听到他这么说,武装侦探社的众人,包括通讯器另一端的中原中也都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
尤其是江户川乱步,得知连在场的专业咒术师和与谢野晶子都无法查清福泽谕吉的状况后,简直像是突然失去了路标的小孩子,一下子坠入不安与慌乱,沉默着一言不发。
这样的名侦探,却也会因夏目沙罗而重新镇静下来。
一只手按住了刚才被伏黑甚尔偷袭的地方,伏黑惠有些怔忪地看向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们,愈发清醒地意识到,他所眺望的是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