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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不知道,所以他摇头。
「嗯,也罢。台湾人总是这样,记性很差。」男人说,把手插进口袋,从春身边站起来,「那你应该也不会知道另一件事。」
春忽然有种晕眩感,他看着直立起来的男人,全身的白,彷佛和展场融为一体的白,他意外察觉男人其实还挺帅的,只是在那之前他的视线就有些模糊,或许是少了声音的电视影像,只剩纯粹的感情,给予他的冲击太强烈的缘故。
春是个平凡人,向来承受不起太强烈的东西。虽然他喜欢强烈的东西。
但这就像一般人,面对那些可以动辄上街头、投掷汽油弹的人群,他和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电视萤幕。对春来说,他们跟无声电视没有两样。
「什麽……事情?」
春扶住额头,意识到自己已经歪倒在白色的沙发里。
「我选中你了。」男人微微地弯起唇角,宛如无声电视里的光景。
春看见男人的唇朝他靠近,一切宛如慢动作,男人的嘴唇很软,扣在春的嘴唇上时很温柔。温柔到春没有意识到那是个来自陌生男人的吻。
「请问你愿意,在耶诞夜那天,和我一起抢银行吗?」
*
春从浴室里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发现女友正盯着他看。
女友趴在房间里的木头地板上,跷着一只腿,旁边放着瑞穗的鲜乳,上面插着吸管。女友穿着合身的运动服,深蓝色的运动短裤,染成亚麻色的头用运动松紧带绑起来,绑成马尾束在脑後,她的肩上挂着白色的绒毛长巾,比春先洗好澡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怎麽?」
春把同款的白色绒毛长巾撩起来,擦着他有点长的头发。这周末要去剪头发了。
「春的身体很漂亮。」
女友说,又转回头去吸着牛奶,她把用再生纸做的英文版星舰迷航记打开来搁在地板上,任由页数被风吹来吹去,吹到哪里就从哪一页开始看起。
因此女友的书从来不曾看完过,春从八百年前就看她看这本书到现在。
春微微脸红,洗澡水蒸得他发烫。女友有时候会说一些令他惊讶的话,那些像是调戏的话,春不知道该不该把它们当真。
他们的交往缓慢而青涩,虽然感觉很好,至少春觉得这样很好。
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亲吻女友,女友的唇形很美,那是一对很适合被亲吻的唇瓣。春一点都不介意在这时候吻她。
无声电视。
纯白的房间。
白色沙发。
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
春的眼前快速闪过的画面制止了他。那天从展场回来之後,事实上也只是昨天的事情而已,春睡了一场很长的觉,睡得彷佛他从来不曾睡过一样,醒来之後所有的过往都像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连春熟悉的四叠大雅房都显得疏离。
吻。
窗外下着稀稀疏疏的小雨,春努力回想,却什麽也想不起来。
我选中你了。
记忆到後来才慢慢地复苏,像是缓慢播放的黑白电影。
无声电视。纯白的房间。白色沙发。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
春。
最後连结到他时,春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彷佛在戏院里看戏时,忽然看到自己取代了主角出现在萤幕上那样。
萤幕上的主角和男人的唇交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