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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老太太也顾不上吓人不吓人了,捧着她的手心疼地说:“好孩子,别怕,祖母在呢,没人再敢打你了。”
老太太话一说完,楚佩阳嘭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哭求道:“老太太,求老太太救救姐姐吧。”她一边哭,一边说:“我知道,我跟姐姐不讨人喜欢,可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姐姐面貌天上如此,谁也改变不了,只因这样,必得处处受人谩骂耻笑,母亲伤心羞愤,总也忍不住动手,在这样想去,姐姐就要比打死了。求老太太开开恩,看在姐姐可怜的份儿上,给她一跳活路吧。”
钱氏看着楚素阳的模样,气恨萧氏至之余,也眼泪汪汪的。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就算萧氏再可恨,可她打的是楚家的人哪!
“佩丫头,你快起来吧,祖父和祖母必不会看着不管的。”
楚佩阳这才放了心,一头扑进老太太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大夫被急急忙忙叫来,看见楚素阳的伤口,也吓了一跳。暗叹几声,为她把了脉开了药。等大夫走了,老太太才整好衣服,抖了抖衣襟,说:“去请老爷子来,我今天到腰去频英阁瞧瞧,这个萧氏到底想要干什么!”
丫鬟去清规园请老爷子,钱氏在众仆妇的簇拥之下,往频英阁去了。
留了一个丫鬟看护受伤的楚素阳,不一会,也被楚佩阳打发出去取水去了。
楚阳娿在自己屋里坐不住,来来回回走了一会,还是决定过去看看。这会屋里只剩下楚素阳和楚佩阳了,她们大约没有想到楚阳娿走了又回来,自顾自说起话来,楚阳娿刚出来走到隔间门口,就听到她们的话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先说话的是楚素阳。她受了伤,头不能动,说话瓮声瓮气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楚佩阳没像刚才那样无措可怜了,她说话的声音十分冷静:“当然是为了救你,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母亲打死。”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楚素阳咳嗽一声,说:“你要是真的担心我,以前怎么没见你说什么做什么,怎么现在突然就担心起来了?我挨打也不是头一回,相比起以前,今天也不算最严重的,那时候你可没在母亲面前帮我求情说一句好话。”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看你挨打,我怕得很,害怕我要是也让母亲不高兴了,也会像你一样挨打。”楚佩阳道:“那时候总想着,等爹爹回来就好了,有了爹爹,母亲总不敢再打人了,我们就得救了。千盼万盼,结果你也看到了,爹爹不喜欢我们,根本不会管我们,靠来靠去,还是要靠自己。这次你可要抓住机会,定要在静水堂留下来,这可是咱们最好的机会。”
“这样一来,母亲暴虐的名声传出来,对咱们又会有什么好处?”
“母亲的脾气你还不晓得么?现在打以后也会打,还不如把你送出频英阁,这样母亲不会再打你。这次闹得再如何,也是在安国府内,老爷子和老太太不会把事情传出去。但,要是现在不躲开,等往后打到外头去,想要挽回可就迟了。现在咱们还小,出门的机会少,可以后呢?尤其过几年说亲时,你以为会很顺利?”
楚素阳没有想到她想的这么远,沉思半晌,问:“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找出路了。”楚佩阳带着轻快的笑意:“你留在静水堂,好好讨了老太太的欢心,待爹爹回来,也要让他喜欢你。先生说你的文采好,爹爹是最喜欢诗问出众的孩子的,看了你的诗之后,肯定会对你另眼相看。那之后,咱们就可以一步一步来,记得一定要把楚阳娿比下去,让爹爹讨厌她,让老爷子老太太都不喜欢她。只有她被爹爹厌弃了,咱们才又机会代替她。现在我们住在频英阁离得远,什么都做不了,但你住进了静水堂,行动起来就方便多了。”
楚阳娿听她们说这些话,就算没有失望,心里越感觉沉重。不知道是为她们,还是为自己。不过几个月,楚佩阳的变化何其大呀,自己不也是一样么?可是,都在几岁大呢。
这时候楚素阳又说话了,显然她并不同意楚佩阳的计划,她迟疑道:“可是我们以前……”
“以前那是我们傻!”楚佩阳声音尖利地打断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又很快放低了声音。用一种满含沧桑的语气,说:“姐姐,你知道我在宫里这个月,都经历了什么么?”
楚素阳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时候楚佩阳不需要她说什么。
楚佩阳自顾自地说:“十二姐姐差点被害了,我也很害怕,我也很担心,可是爹爹不管不顾地罚我,说我是害人凶手。你看,我断了的牙齿现在还没有长回来呢。我多疼呀,你不知道那时候爹爹的眼神,她看我就像看一堆臭肉,厌恶得恨不得我马上从这个世上消失。她看姐姐,柔情的像要化了一样,姐姐才是爹爹的心头肉呢!可是凭什么呀?难道我们不是爹爹的女儿么?我不明白。”
“被定了罪,差点就要赶出安国府了。”说到这里,她眼泪不住地留下来,脸上却还带着一种倔强的笑意。她说:“我被外祖母接进宫里,又看到她进宫,所有人都喜欢她,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呢?因为爹爹喜欢她。就连祖父和祖母喜欢她,也是因为爹爹喜欢她。那时候我才发现我们有多傻,以为自己也是爹爹的女儿,爹爹总会心疼我们的,可惜并不是这样。
后来外祖母获罪,从皇贵妃降成了妃。从元夕宫搬到了庆年殿,你知道么?连宫里的内侍太监和掌事姑姑,都敢给我们脸色了。宫里的那些女人们,日日来看我们的笑话。舅舅受了罚,无人替他说好话。外祖母生了病,太医院也拖拖拉拉,还有些胆大包天的嫔妃,居然敢把夜香倒到庆年殿门口。那种屈辱,你感觉过么?所以,我们必须得争,得让爹爹喜欢我们,继而让其他人喜欢我们。那时候我们才能改善爹爹跟娘的关系,才能求爹爹和祖父帮太子舅舅。只要太子舅舅地位稳固,才不会有人敢欺负咱们,当日那些屈辱,才可以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楚佩阳说了好些话,楚素阳一直安静地听着,等她说完了,才道:“妹妹说的那些话,我明白。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佩阳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楚素阳又道:“你说的那些宫里的纷争,我不知道。当初外祖母风光富贵的时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她不喜欢我,她享受的风光,没有我的份儿。后来她被降级,遭受屈辱,也跟我没有关系,那不是我造成的因果,不必我来承担责任。
至于母亲和舅舅,他们从不曾看重我,我也不必自作多情去为你们的富贵尊严做什么事。我到现在,依然不明白自己为何来到这人世间,我遭受这些苦楚,反而都是他们赐予的。对你来说,爹爹的冷待让你不甘让你心寒。可对我来说,爹爹的冷待已经是一种仁慈。至少她没有谩骂我,没有殴打我,没有……呵呵,外祖母恐怕不止一次想过,让母亲干脆除去我吧。我独自承受我曾经遭受的和将要遭受的一切,你们也承受你们遭受的一切。为此我虽迷茫,却从不愤愤不平,为什么你们就觉得全世界都要为你们的遭遇负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