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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的使者很快抵达绝云山,却是新帝、亦即胤国前二皇子的胞弟五皇子。一开始利飘雪连面都不曾露过一次,及至五皇子使出撒手锏——要掘他母亲的陵寝时,他才在气怒交加之下,无奈的回到了他下意识里便排斥厌恶的胤国皇宫。
虽说有先皇遗诏,新帝到底对利飘雪是诸多防备的,当年先皇后的死,可是与他母亲纯贵妃、如今的皇太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可没有胆识和胸襟,给一只随时会反咬自己一口的猛虎予足够的食物和权利。
是以利飘雪虽然被封作了亲王,又被赐了华美的府邸、姣美的侍婢及大批侍候的人,他却是没有任何实权在手,以致他府里的长史和掌事仆从们,对他都只是阳奉阴违,面子情儿罢了。
饶是这样,新帝犹恐他暗地里培养起自己的势利,百般想法子为难于他,之前更是假装亲热和信任,密令他只身潜入楚国刺探军情,以备不时之需。他虽然预料到这是一个圈套,仍然冷冷的应下了此事,横竖这天下能伤着他的人并不多,横竖他亦瞧够了白槿城内众人口蜜腹剑的丑恶嘴脸!
沿途果然不平静,刺杀他的杀手剑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皆未从他这里占到任何便宜去,才刚那个杀手亦然,若非交手的地点不对,若非晚蓝的突然惊醒,他有把握在十招之内,将其刺杀于剑下……
晚蓝见他仍不开口说话,只顾低头沉思,又见东方已渐渐发白,知道天已快亮了,不由越发心急如焚起来,因鼓起勇气,道:“不知道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好歹给我个答复吧。”
利飘雪又想了一小会儿,这才冷清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但却不是无偿的,你得先帮我才行。”
她忙紧着道:“帮你什么?只要我做得到,绝不推辞。”
他扫了她一眼,才继续道:“我可以助你主仆二人逃离大楚皇宫,却是要等到我们都安全抵达霸州之后,才能行动。”
“我们?”晚蓝疑惑的重复道:“这个‘我们’还包括您吗?”
“不用怀疑,这个‘我们’,就是指的你们和我。”利飘雪微微颔了一下首,“才刚你也看见了,有仇家在追杀我,我虽不惧他们,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横竖此行我的目的地亦是霸州,倒不如借你的车轿一用,也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话音刚落,就见她冷笑道:“说来说去,你不但不愿帮助我,还想着利用我来躲避仇家,我真是错看了你!”说完作了个请的姿势,一面道:“你还是请吧,我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至于你的问题,也请你自己解决吧。”
利飘雪冷笑道:“才刚你不是说我前世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才会有如此漂亮的白头发的吗?难道这话是假的?”
“呃……,我才刚是说过,但是现在我收回了,哼,头发确实很漂亮,人却太差劲!”晚蓝微楞了片刻,才气哼哼回道。
“既然前世我能做很多好事,今生就不能偶尔行一次善了?”他冷冰冰反问道,虽然心里对什么前世今生、因果报应之类的话嗤之以鼻。
所幸晚蓝听懂了他这句有头无尾的话,立时便笑靥如花起来,道:“我就说嘛,像你这样的好人,又岂会真致两个若女子于如此险境而不顾呢?”好像才刚的气话不是她说的,撵人的行为也不是她做的。
笑到一半,她忽然又想起,倘若她们待抵达霸州之后再出逃,岂不很快便会被楚国的人抓回去?因忙忙赶着问利飘雪。
他不屑道:“难道你未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和‘大隐隐于市’这两句话?况且有我在,还能让你们被抓回去?”
这下晚蓝终于确信自己找对了人,不由在心里对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她正要再说,利飘雪忽然小声道:“有人来了。”跟着人已消失在房梁之间。
少时,就听外面一个压低的男声道:“将军说是时候启程了,请春雨姑娘招呼凌姑娘起身吧。”
晚蓝忙跳到床上去,三下两下将自己裹好,才闭上眼睛,就听门“吱嘎”一声开了,跟着是春雨柔柔的声音:“主子,将军说是时候启程了,请主子起身梳洗用早饭呢。”
就见她仍偏头均匀的呼吸着,显然还未醒,春雨又叫了几声,仍不见她醒来,因大着胆子,轻轻推了她一下,才见她悠悠醒转过来,低低道:“什么时辰了?这么快就天亮了吗?”
春雨忙一把扶起她来,笑道:“必是主子昨儿夜里睡得太好,这会子才会舍不得醒来,赶明儿回宫后,常天白日的,可有的主子睡呢。”
说着就见芷云端着热水进来了,春雨忙退到一边,让芷云服侍她穿戴梳洗起来——这些贴身的活计,晚蓝是从来不假她四人之手的,而作为贴身丫头的芷云,更不会让她们插手。
用罢早饭过后,春雨等人便簇拥着晚蓝,上了她一直坐的马车。
表面上晚蓝与平日并无二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会子她的心里是多么焦急,才刚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安顿利飘雪,眼下更是说走就要走,他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安全的藏到她的车里呢?
她的担心并未延续多长时间,马车刚一启动,利飘雪冷漠阴沉、美丽非凡的脸孔,忽然出现在了主仆二人眼前。
第九章同乘一车
乍见利飘雪出现在车里,晚蓝和芷云主仆都吓了一大跳,不同的是,晚蓝只吓了短暂的一瞬便恢复了正常,芷云却是张大嘴巴,便要尖叫出声。所幸与她相处久了,晚蓝多少也了解了她的一些脾气和习惯,是以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她适时伸出的手,将她的尖叫成功的捂了回去。
片刻过后,晚蓝见她眼里的惊恐已退得差不多了,这才放开了自己的手。岂料,芷云在见到利飘雪那满头的白发时,忍不住又要尖叫,这次就没那么好运了,晚蓝没来得及捂住她的嘴,自然行进中的马车应声便停了下来,跟着外面就传来了春雨几个的声音:“主子,您没事儿吧?”
晚蓝忙应道:“没事,不过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头罢了。”脸上的慌张却是遮也遮不住,万一她们要进来瞧瞧,他的行踪不是就暴露无疑了?
果然外面春雨接道:“既是主子碰坏了头,奴婢这就去取跌打损伤的药来与你擦拭。”
“不用了,让芷云给我揉一揉就好了……”后半句话已自动消失在了唇间,从车帘的缝隙瞧出去,夏露已自她们的马车上拿了个小瓶儿过来,跟着就听春雨道:“主子,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此时的晚蓝,才真正体会到“骑虎难下、坐立难安”是什么滋味儿,一旁的芷云亦是急白了脸,倘被春雨她们看见小姐的车里竟然还藏有一个男子,会产生什么样恐怖的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倒是利飘雪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大有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之势,晚蓝正要开口问他,就见他忽然一个漂亮的后空翻,人也贴在马车的顶壁上,随即他不知用了什么功夫,竟然钻进了顶蓬与车壁之间,那个连半大孩子都容不下、平时仅用做放小东小西的狭窄壁格里,车内霎时只剩下了面面相觑的主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