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今,已是万安将军沈琢守在边塞的第九个年头。
医馆中,银针拔毕,沈琢起身,挑眉一笑,拱手道谢道:“多谢侯姑娘了,我的清白就留在这里,我本人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身后,侯轻衣淡淡一笑,提醒他道:“你忘了你的箫。”
沈琢一怔,随即微挑眉梢,释然一笑。
看来,即使他换了白衣,带了箫,想要在这为数不多的几天之中再做一回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却也终究不像以前了。他的肩上挑起了这大黎国的担,担上了,就再也放不下了。
侯轻衣将方才滚落到地上的那支箫捡起来:“正好我的古琴也久未动过了,不妨合奏一曲吧。”
沈琢顿了顿,转身接过萧:“哪支曲子?”
侯轻衣淡笑,貌似无意道:“我想起凤凰于飞,曲调婉转悠扬,正适合琴箫合奏,可好?”
沈琢垂了眉眼,一时没答话。再抬眸时,已换上驾轻就熟的一抹笑:“凤凰比翼,共效于飞,侯姑娘的提议自然好。可是……”他看着侯轻衣:“这曲子我多年未弹过,早就生疏了,忘得一干二净。倒不若来一曲金戈?”
金戈,曲如其名。
满篇皆是壮志满筹的万里豪情,舍了儿女私情,全了家国大义。
侯轻衣垂眸,轻笑了笑,低声道:“好。”
琴音起,初始曲调平缓,风平浪静,徒然间,琴声一转——须臾之间,战场上布满黑云,沉沉压下来,一片压抑沉重。
而后,箫声和,战鼓敲起,战马嘶鸣,一位将军身披铠甲,于千军万马之中穿行,金戈铁马之声响彻云霄!
“抱歉——”门外有一人低声道,“不得不打断一下了。”
沈琢抬头,看清来人之后,立马站起来放下萧:“萧越?什么事?”
萧越也是踏月骑一员,隶属于沈琢麾下。这次萧越也跟着沈琢回到皇城,萧越在皇城有妻儿,若是没什么要紧事,萧越必然是成日待在府中同妻儿相聚的,不会这样紧着来找沈琢。
萧越低声道:“圣上有旨,宣你进宫接旨。”
沈琢起身,大步向外走去,到门口又转头对侯轻衣一笑:“侯姑娘,剩下的半曲金戈,来年再同你合奏。”顿了顿,又道:“至于凤凰于飞,侯姑娘若是想奏,可得尽快找到合奏之人了。届时,沈琢一定备重礼相贺。”
两人的身影逐渐走远,侯轻衣拿起沈琢留在医馆中的萧,小心放好。
然后她回想沈琢方才的话,许久,轻笑一声。
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但边塞一行,两人都变了。
看起来,他较之以前更加多情风流,但她知道,他反而是将他的真心藏了起来,藏的越来越深,不给她看。
黄昏已尽,夕阳落下去。侯轻衣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只见在黯淡下来的天际之间,重重宫阙一片黑魆魆,像是一群张着大口要吃人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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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之中,烛火的光无比微弱。
殿门敞开着,一阵风吹来,火光摇摇欲坠。
摇曳的火光将宣读圣旨这人的影子拉的细长变幻,这人名为冯德正,是此次皇帝李盛钦点的提督。冯德正眼睛极小,眯起来的时候很容易看不到,倒颇有几分先皇遗姿。此刻他手执圣旨,颐指气使地拉着嗓子念道:“沈琢听令——”
沈琢跪在地上。听得冯得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边塞久受匈奴侵扰,实乃朕心头大患,今特封沈琢为平北大将军,率边塞十八城踏月骑,一举歼灭匈奴,以绝后患——钦此。”
“什么?!”萧越是个单纯的炭火脾气急性子,听到这话就脱口而出:“歼灭匈奴,怎么可能?”
冯德正眯着眼,阴阳怪气道:“你倒是说说,怎么就不可能了?”
狗仗人势的死东西!萧越心里气哄哄骂道。
瞪了他一眼,萧越急道:“且不论我们能不能打赢,就且说,近年来大黎国力不兴,民生维艰,你以为,大黎还打得起大仗么?况且,从先帝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