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冲道:“无论对错,圣上对我多番维护这是事实。”
若非是出于真心维护,单就断袖这个事,圣上只需下一道赐婚的圣旨便能彻底断了二人往来,何须又是外放三年又是好言相劝地盼着江冲回心转意。
当初不懂,而今静下心来回想,处处都是长辈的关爱,这让江冲如何能继续装聋作哑?
“可你别忘了,是我告诉你遗诏所在。”韩博意有所指。
江冲眨了眨眼,忽地笑了,“若连你都不信,这世上还有谁值得信任?”
韩博垂眸微笑,显然是被他这话哄高兴了。
江冲重新组织好前言后语,将草稿拿给韩博过目,然后才往奏折正本誊抄。
他一心二用,一边抄着一边道:“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
韩博从身后拥着江冲,下巴搭在人家肩膀上,也不做别的,就静静地看着江冲的侧脸,百无聊赖地用指尖隔空描摹着江冲的眉眼,听见江冲说话便懒洋洋地应一声。
江冲宛若背着一个会自动发热的大包袱,也不嫌累赘,想了想道:“过年时太子私下里跟我说,三皇孙下半年就满五岁了,太子给了我一个伴读名额,彤哥儿年纪大了不合适,江文泰那几个儿子读书都不怎么样……听说你二叔家有个七岁的堂弟,不知学问品性如何?”
“不如何。”韩博若无其事地撤回手,将额头抵在江冲肩膀后面,深呼吸压下心头的烦躁:“给了也是浪费机会,你另选旁人吧。”
“是这样。”江冲笑了笑,“离京前,你二叔来找过我,他……”
“他跟你说了什么?”韩博猛地抬头,急忙追问。
江冲察觉他情绪不对,一回头与韩博紧张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拍了拍韩博的手背,原本修饰完美的话到了嘴边也变成:“你二叔他……求我放过你。”
离京前一天,韩仁义忽然登门,私下里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江冲放过韩博。
因为此事,江冲心里不快多日,为了防止被韩博看出来,还借口坐骑之事与蔡新德打了一架来掩盖自己情绪低落,直到昨日韩博昏迷,他坐在那儿胡思乱想的时候无意间想起伴读之事。
他不可能放开韩博,也没法还韩博光明的仕途,所以只能从别的地方尽量补偿韩家。
“嗤!”
韩博冷笑,“你把他原话复述一遍。”
江冲实在不愿意去回想那天他是如何保持着最后的体面送走韩仁义的,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浑身发冷。
“你二叔说,你们韩家几代读书人只出了你这么一个榜眼,全族上下都指望你有朝一日宣麻拜相光宗耀祖,我给不了你未来,只会让你断子绝孙受人唾骂……”
韩博听着听着竟还笑了,“所以你就中计了?”
“中计?”江冲一愣。
“不算高明的计策,你自己想。”韩博说完这话,重新拿起先前没看完的游记靠着软枕。
江冲见他一言不发,竟当真不打算为自己解惑,也无丝毫埋怨,三两下誊抄完奏本放在一旁晾干,这才仔细思量起这件事来。
那日接到韩仁义的拜帖,江冲心里已经做好了对方可能会先礼后兵的准备,毕竟是韩博的长辈,无论对方说什么,自己都得受着。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屏退侍从之后,韩仁义直接给他跪下,不住地磕头求他放过韩博。
那一瞬间,江冲浑身血都冷了。
万般说辞也抵不过一句情真意切。
“你在坋州三年。”韩博见他愁眉紧锁忍不住开口点拨:“旁人不知为何,韩章不会不知,他嘴上又没个把门的,和我那些堂弟堂妹们相处久了,人家难免会知道侯爷你对我情深似海。我二叔明知你不可能放手,却还是来求你,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