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来,已经鲜少有人敢在明面上提起戚家,谁都知道戚家是皇上的忌讳,长陵宫中常伴君主左右的人更是草木皆兵,连同音字都要避讳,以免犯了皇上大忌。
那年霍松声为求恢复靖北军建制,雪地里跪了大半天,惹得龙颜大怒,恩典是求到了,自己也差不多去了半条命。之后霍松声在皇帝面前也收敛几分,他需要留住靖北军,自然不会轻易触碰皇上逆鳞。
浸月公主与皇上的父女之情因为戚家谋逆而生芥蒂,久而久之,赵渊越来越不待见赵韵书,赵韵书也习惯闭门不出。
这是继霍松声跪求恩典后,第一次有人在赵渊面前如此直白的提起戚家。
对赵渊来说,戚家犹如无法从大历根除的一块毒疮,他们活在一代人永恒的记忆里,时不时就会发作一下,提醒赵渊,戚家真实的存在过,并且后患无穷。
赵渊老了,他的眼睛已经浑浊不堪,满覆沧桑的灰,可戚家这根针,叫他彻夜难眠,每每想起便扎心般痛。
“赵韵书,”赵渊居高临下看着赵韵书,冰冷道,“你若想死,朕也可以成全。”
赵韵书尚未作出反应,霍松声先败下阵来。
“皇上!”
赵韵书轻蔑一笑,将霍松声向后一扯:“父皇这些年杀的人还少吗,也不差韵书这一个吧。”
“阿姐!”霍松声脸都白了,赵韵书字字句句在戳皇帝的肺管子,好像真不要命了。
赵渊点头称“好”,说道:“那朕就成全你,送你下去和戚庭晔夫妻团聚。”
羽林军在赵渊一声令下,霎时动了起来。
霍松声顶在前面,威吓道:“谁敢上前!”
一个大历长公主,一个南林小侯爷,都是皇亲国戚,长陵城里的大人物。
羽林军顿了顿,听赵渊道:“你们是朕的兵,还是他霍松声的兵!”
刀枪剑戟纷纷出鞘,闪烁的刀光灼刺霍松声的眼睛。
“皇上。”林霰从位上起身,来到殿前,羽林军寒凉的剑梢正对着他,“皇上息怒,今日是观星吉日,大殿上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杜隐丞的尸体还躺在那无人收拾,血流了一地。
赵渊面色稍缓,言语却不肯退让:“赵韵书以下犯上,朕念在父女情分,可以不追究,但那牌位必须烧了。”
“自然要烧。”
林霰抬了抬手,羽林军顺势收起刀剑。
他转过身来,视线缓缓下移落到赵韵书手里的牌位上。
“公主方才有句话说错了。”林霰脸色很白,鬓角微湿,看起来有几分憔悴,除此之外他无悲无喜,面相清冷寡淡不说,细看起来,还有些冰冷无情。
赵韵书看着他的眼睛,用力攥着牌位的手掌不明显的颤抖。
“公主生来便是皇室之人,您姓赵,是大历长公主,您所拥有的一切皆是皇上赠予,包括您的夫君。”林霰缓缓说道,像一块打磨圆滑的石头,“您是大历的脸面,您的尊卑荣辱亦是大历的尊卑荣辱,戚家谋逆犯上,自食恶果,是大历之耻,亦是公主之耻。”
林霰一步步接近赵韵书,轻轻握住了那块冰冷的木头。
“公主,烧去这些耻辱吧。”林霰的右手没有力气,却很轻易将牌位从赵韵书手里接了过来,“烧掉这罪恶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