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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头一跳,顺着腿看上去,发现霍松声正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第七十章
林霰罕见地愣住了,他单手撑着墙,佝偻的姿态显得很狼狈。
他好几次病的快死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只要是有意识的状态,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他总是将自己挺的又板又正,像是打不折的铁。
可霍松声面前这个林霰,直不起腰,肩背都瑟缩着,仿佛被什么东西击碎了。
林霰几乎是在霍松声向他伸手的一瞬间往后退了一步,偏开脸,仓惶地躲避着霍松声看过来的每一眼。
其实林霰没吐出什么东西,他这一日没怎么进食,只上山前吃了几个果子。他干呕了半天,脸色褪去几层,喉间是撕裂的血腥味。
符尘在后面扶着林霰,担忧地看着他,问道:“先生,你怎么样?”
林霰摇摇头:“我没事。”
守山的小和尚默默探出脑袋,对了渡说:“师兄,我见他也有玄铁戒,以为是一起的……”
霍松声的目光尖锐起来,有那么一个片刻,他的嘴唇颤抖着动了动,可到最后,依然什么话都没说。
了渡道:“是认识的人,你先去忙吧。”
小和尚念了一句佛语,悄然退下了。
了渡喊道:“松声,许久不见。”
霍松声直到这时才将眼睛从林霰身上移开,他越过林霰,提步走入樊笼小筑:“表哥,松声不请自来,打搅表哥修行,还望见谅。”
桌上用新雪烹好了茶,了渡微笑着:“既然来了,便留下喝杯茶吧。”
霍松声既然来了,自然没打算走,他到桌边坐下,正是刚才林霰坐的位置。
了渡看向林霰:“阁下身体状况堪忧,可要休息?”
林霰说:“不用。”
然后在符尘的搀扶下坐去了另一边。
林霰口中苦涩,腹内翻搅,身上持续不断地发着冷汗,没走两步便耗光力气,坐下后半晌无力言语。
霍松声主动说道:“算下来,我与表哥已有三年未见了。”
三年前霍松声回溯望原,赵冉来回岚山,俩人同路一段,半途分手,也算得上互相送别。
霍松声早有耳闻赵冉出家后谢绝山外来客,原以为今日贸然来访会吃闭门羹,没想到被轻易放行。
了渡问:“几时到的?”
霍松声与林霰前后脚到达,否则不会被守山和尚误以为是同行者。他来到樊笼小筑时,林霰正在和了渡弹琴,琴音如缕不绝,从悲怆到愤慨,再到最后铁骨铿锵,全被他听在耳朵里。
林霰说起靖北军旧事时,霍松声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五百石霉变的粮食送抵前线,十万将士满心欢喜的打开,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霍松声这十年待在漠北,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粮食的重要性。漠北环境特殊,大片荒漠致使此地无法进行大规模农耕,朝廷每季要调动全国粮仓向漠北运一次粮,如此才能勉强保证漠北十万将士的生存问题,这还是在没有战乱的情况下。
近十年霍松声趁战闲时带人开垦了不少荒地,就这样也只是比从前好过一点,何况是条件更差的十年前。如果发生战争,粮草消耗更快,若无及时补给,无异于将自己的兵将往死路上逼。
霍松声低头抿一口热茶:“你们弹琴的时候。”
了渡见他茶杯空了,端起茶壶又续上一杯:“怎么那时没进来?”
“听得尽兴,不想打扰。”
了渡指了指林霰:“你们见过吗?”
“见过。”霍松声说,“林先生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宸王的座上宾,此次西海战乱也多亏了他。”
了渡面露疑问:“宸王?”
“想来先生早有打算,宸王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靶子。”霍松声说。
了渡抬起眼:“林先生早有打算,听起来松声却是临时起意?”
霍松声勾起唇角,笑了笑:“确实是,回南林路上经过梅州,便想来见见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