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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沈风来把Zart叫上了车,然后转身把车门关上了。
Zart看起来并不是第一次上这辆房车,熟门熟路地窝进了沙发旁边的狗窝里,它玩累了,需要休息,这里的环境让它很安心。
车头正对着码头,透过挡风玻璃能看到又有一艘观鲸船从码头出发,驶向茫茫大海。龙虾车已经收了摊,海边有零星的游客在散步和拍照。
林出看了许久,才终于在沈风来的目光中掀起琴盖,在琴凳上坐了下来。
他的双手在琴键上摆出一个手型,平复了一下呼吸,左手手指按下了第一个音。几个单音铺陈出引子,紧接着右手加入,滞涩的音节瞬间被流畅的旋律破开,在一个呼吸间便扑面而来。
产自德国的C。Bechstein,音色优美明亮,足以把所有高水平的键位跑动延展得清晰利落,是林出最常使用的钢琴品牌。
几秒后,从pp开始渐强渐快的琶音铺满了整个车内空间,跳音密密交织,重音沉重相和,是林出在许多场合都弹奏过的那段主题和弦。
艺术家们总有自己舒缓紧张、进入状态的方式,这并不少见。可如果只是热身曲,林出在这道音律里投入的感情未免太复杂丰沛了。
林出的崇拜者们笃定这段陌生的旋律是由他亲手写的,他们不断脑补藏在背后的浪漫故事,反复解读其中隐藏的音乐性,直到确定,它既没有搭建漂亮的和声,也没有严谨的对位和赋格。确实只是一段手法称不上多么高超,调性也算不上多么灵动的旋律罢了。
他们还给它起了个名字——“Lin’screscendo”。
天底下大约只有沈风来一个人知道,这段神秘的主题不过是两个少年闲来无事斗琴的产物罢了。
——这是一段残缺的四手联弹。
阳光从窗外肆意倾泻,打在林出的侧脸上,又跃于他的指尖,最后在地板上投下闪动的剪影,与空气中飘动的音符一起编织出美轮美奂的画面。
沈风来依然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倚靠厨房的吧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在光芒下演奏的林出。
林出弹着弹着,觉得整颗心都熨帖起来。
他的余光看见沈风来近在咫尺的影子,与记忆中那个从未褪色的身影完美重叠在一起。
就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理应如此。
这一刻林出无比笃信着这一点。
林出的眼眶发烫,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手指停顿片刻,很快,精致的四度音拉出层次,清澈透明的中快板取代繁杂的音阶,自黑白键上缓缓流淌出来。
装饰音把A大调装点得诗情画意,几乎要融化在此时此刻的阳光里。
——不是别的复杂曲目,正是舒伯特的D。664。
车厢内空间有限,音乐便在有限的空间里地恣意流淌,妄图用丰沛的感情打动唯一听众的灵魂。
这一曲终了,不用一字半句,缠绵悱恻的意味已经被陈述地淋漓尽致。
林出收回双手,回头直视沈风来的方向。删水银跳楼
车内没有开灯,阳光与阴影交错分明。沈风来也在看他,眼神专注而温柔,被阳光洒满的眼眸里只有林出的倒影,仿佛林出就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过了很久之后,沈风来才从阴影中走出来,一边鼓掌一边说:“除了‘Bravo’,我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小出。”
林出目光灼灼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问他:“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吗?”
“是想忘都忘不掉吧?”沈风来偏了偏头,开了个玩笑。
钢琴大师波利尼不走寻常路,最推崇的音乐家居然是浪漫且小众的舒伯特。十几岁的少年人很难驾驭这种过分抒情的风格,他们小时候都没少因为这首曲子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