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彻底笑开了,他取出夹在胸前口袋里的钢笔递给祁放。
“那小祁先生……请吧。”
宁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双目眨了眨,一动不动地盯着祁放。
祁放接了笔,在合同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到两秒的功夫,他敲定了合同,停笔的一瞬,祁放知道,从今以后,他和周越恒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联结。
周越恒是商人,商人趋利天性使然,周越恒看到了祁放身上的价值,所以纡尊降贵,达成了现在的合作,可机缘巧合得来的价值并不会持续太久,祁放能猜到当自己失去底牌后,周越恒应该会毫不客气地甩开他。
扣上笔帽,祁放将笔连带着文件一同转交给王东。
他会把握好机会,在失去周越恒认可以前,创造更多的价值。
天微微擦着黑,暮色笼罩,王东先行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宁玥看着门外端笑的王东,谨慎了一秒,而后扶着门慢慢下了车,王东搀了她一把,等祁放一起下车后才将车门关上。
“明天我会再过来一趟,带着小宁玥入院检查。”王东伫在旁侧,输入指纹打开大门引着两人往里走。
“谢谢。”祁放道。
宁玥听见,偏头看了看祁放,又偷偷瞄了王东一眼,跟着道:“谢谢叔叔。”
王东脸上的笑意更深。
别墅内侧的景观打理得很好,树影斑驳,花香漫溢,王东一边走一边为祁放二人介绍,祁放却在走到正门前时陡然停步。
“我们老板私底下挺好相处,他……嗯?”发现祁放没有跟上,王东狐疑地扭头。
见祁放抬眼盯着楼上,王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了穿着家居服端坐在阳台的身影。
周越恒端了杯茶,发现来人的注视,他微微颔首,沉静的脸上无甚表情。
“怎么?看见老板紧张得路都走不动?”王东臂肘用力顶了顶祁放。
祁放终于回神,浅浅收回眸光。
夕阳的暮色罩在周越恒身上,像为他拢了层金光,明明过去了数年光景,周越恒却和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
那时他被祁泽成刁难,推搡着掉进泳池,祁放根本不会水,在水里浮浮沉沉,一个劲儿地扑腾,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迫近,心跳很吵,一直撞着胸腔,意识昏沉,水不断地灌入鼻腔和喉口,呼吸越来越艰难,大脑已经失去了正确的反应,可在某一刻他又觉得舒服,好像下一刻就能获得永恒地解脱。
祁泽成一行人冷眼看在他在水中挣扎,围观的下人没有命令不敢上前,祁放太累了,手脚像被铁压着直往水下坠,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忽然听到一声厉喝,紧接着便有人跳下了泳池。
祁放被人救起,在岸边呛水咳了许久,等他咳出水,窒息的感觉消失大半,他才发现周围站着满当当的人。
有认识的面孔,也有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个男人尤为突出,因为他坐在轮椅上,却又不落人下风,往常对祁放没有好脸色的祁培裕在男人身旁赔着笑。
“都是误会,误会!”祁培裕打着哈哈。
祁放心下苍凉,他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生身父亲,只觉得可笑。
他懦弱的、对他毫不在乎的父亲,甚至不会为他出一次头。
哪怕他被祁泽成推下泳池,哪怕他差点就真的会死,祁培裕还是选择息事宁人。
打心眼里,祁培裕没把祁放当成自己的骨肉。
祁放不由自主打着颤,他全身发抖,不确定是被风吹冷,还是心里发凉,从他来到祁家,他就一直是个被任意揉搓的棋子,祁老太太需要他的时候,他是矛,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没有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