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车帘,慕莲阴沉沉地抬起头,像是有漫天飞雪扑天盖地直冲而来,柳碧月不禁后退了一步,原本准备好的问题顿时只记得一个,
她迟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想问问,师兄既然不屑那刑道录,这次去北定又是作什么呢?”
话语刚落,慕莲眸中闪过一丝细光,里头似乎藏着一种极深的情绪。
她知道后,会瞧不起自己?厌恶自己吗?他的存在是如此的肮脏……
慕莲静默一会,像是在琢磨她的诚信,两人对视许久,最终,脸上的防备还是化为口中的轻叹道:”妳父亲知道了,妳终究会知道,不如我直接说个明白吧。”
柳碧月愣了一下,她下意识放下了车帘,不大的马车里就他们两个人。
“和妳说个故事吧。”慕莲面色如常,彷佛自己是局外人,道:”很多年前,皇城里有一名王妃早产,生下的世子体弱多病,能不能活过周岁都成问题,于是王爷便派人在天下各地寻找仙丹妙药,直到有一天,请来了一个女游医,她医术高明,世子的命总算保住,感激涕零的王妃遂邀她住在王府,成为世子的御用大夫。”
对方突然住了口,柳碧月莫名不安了起来。
她抬头看去,阴影下的半张脸,看不清神情,只有滚动的喉结正说明着他的紧张和不安。
“但是,王妃没有料到,那女游医虽不算绝色,亦是别有风韵,同居一屋檐下,日子久了,她竟然与王爷有了私情,最后甚至有了身孕,王妃知道后大发雷霆,她派了人去追杀女游医,但在王爷的掩护下,那名女游医逃出了王府,从此隐居避世……”
脑中有条线瞬间将一切贯穿在一起,柳碧月忍不住闭上眼,轻轻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猛然低下头,不敢在看慕莲,深怕自己一个蹙眉或犹豫会伤害到他。
慕莲却继续麻木道:”为了怕日后招杀身之祸,女游医在孩子懂事后,告诉她的孩子,他是个弃婴,是她收养了他,多年来,不明真相的孩子也一直很敬重女游医,直到王妃为了照顾病弱的世子过劳早逝,王爷对世子彻底失去了耐心,竟打算偷天换日,将府里重病在床的世子换成那名健康长大的孩子,女游医遂骗了那孩子,说要他替自己去拜访皇城的一位故友,那孩子敬她、爱她,自然落了套,也知道了所有真相。”
脑海中闪过那张多年来从未变过的慈爱面容,柳碧月轻轻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慕莲俊逸的面容已不再被阴影遮盖,他望着她,在也没了害怕和不安,只剩下一种空洞的释然。
柳碧月咬了咬下唇,尽量说得委婉道:”那孩子……不一定要听王爷的话呀,若是有人有能力给他安排一个栖身之地,他会接受吗?”
慕莲被她拙劣的拐弯抹角给逗笑了:”既然是一国的王爷,自然也有了准备,那孩子逃不了多远的,而且他也不想连累别人的家族。”
柳碧月心里闪过一丝了然,爹爹大概是作了警告……
“以后,慕莲就不在了,只剩下景王世子,慕容连城。”每一字都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气,像是隔了一层朦胧的山岚,在两人之间泛着幽幽的回音。
慕莲黑眸微暗,表情渐渐柔和起来:”我会帮妳找到刑道录,之后的路便是妳要自己走了,师兄没办法在帮妳了。”
柳碧月的眼眶不禁微微发热。
所以才使计偷了李小溪的玉佩,所以才特地带自己出来寻宝,因为日后两人再难相见,曾经在谷里一起惬意打闹的日子也从此不在。
“我们继续赶路,好吗?”慕莲熟练地摸了摸她的头,在柳碧月还是个小姑娘时,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好。”柳碧月低眉顺耳,心却是纠结成一块。
她毫无心理准备,缺页的天书完全没有提到关于慕莲的身世,无法未卜先知,自己就只能和平常人一样任由命运的摆布、接受人生的无常,到头来,她也只比常人多了几页的胜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