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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当程娘子开口让玉华踩上莲瓣走上几圈时,玉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站着并未动弹,程娘子皱眉瞥了她一眼,倒也没马上发火,而是自己缓缓站起身,轻轻一迈便上了她自己身前的那个莲座,而后便见她双足来回轻点跳跃,一直穿梭于各层莲瓣之上,只是偶尔转身旋转时才在正中那点地方踩上一脚,待程娘子一个飞旋从莲座上落下时,玉华已然看的呆住了。
那莲瓣的形状虽与一般的莲座不同,并不是尖的,而是圆的,但莲瓣的宽度却比前两天她走过的大理石条更要狭窄上三分,玉华完全不相信自己能于这上面翩然作舞。
随着啪的一声响,藤条已经抽到了小腿上,玉华哎呀呀叫着跳了起来,没等藤条第二下再飞过来,急忙迈步便踏上了莲座,而后玉华便犹如那站在热灶台上的猫一样,在一层层狭窄的莲瓣上来跳来跳去,完全无法停下步子,身子也是东摇西晃的越来越不稳了,直到快要摔倒了她才连忙一跃跳下了莲座。
等玉华踉踉跄跄才重新站好,程娘子点了点头,对她说道:“不错,第一次上莲座便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你果然是个有舞乐天分的。”
玉华一双乌黑的眼珠忍不住滴溜溜打了个转,这是她第一次对师傅的赞赏产生了点怀疑,自己刚才那东倒西歪的狼狈样子,真的能算不错吗?鬼使神差间,玉华忍不住便问了一句:“师傅,你当年第一次上莲座的时候,难道也和我一样吗?”
玉华脱口这么一问,其实并不敢指望师傅会回答自己,自从师傅开始教授自己这观音跳莲开始,就一改以往冷漠淡然的态度,脾气变得暴躁了许多,眉头总是锁着,玉华轻易并不敢招惹她。
可玉华没想到,程娘子虽没马上就回答她,却仰起脸略微思忖了片刻喃喃说道:“当初。。。我跟着那长乐公主学过些拳脚和练气之法,所以一开始跳这舞时,倒比你现在要容易些。。。。。。”
这是玉华第一次从程娘子的嘴里听到长乐公主的名字,她眼睛不由都瞪圆了,却不敢贸然接话,玉华只模糊听说过程娘子与长乐公主的关系亲近,也知道这是极为忌讳的事情,其他的便不是太清楚了。
程娘子果然也没再往下说,而是话题一转说道:“所以你这几日里不管如何劳累,不管是否有胃口,都要多用些肉鱼等荤腥食物,这观音跳莲并不是一般的舞艺,若没有一定的气力,是无法作好的。”
玉华点头应下了,便又重新跃上了莲座,可是这次因为心里事先发怯,甚至比刚才第一次还要差劲,没迈几步,便整个人歪歪斜斜的就掉了下来,玉华抬眼偷瞄了一下程娘子,见她并没要挥藤条的意思,连忙赶紧又迈步上去练习起来。
程娘子见她还算自觉,也不再理睬她,自己也飞身上了另一个莲座,脚下轻点飞踏,手上长袖挥舞,还不时下腰打上两个低旋,只管自己专心练习起来,说来也实在奇妙,这些本都是很平常的一些舞乐动作,可因为是于这白玉莲座上做出来,再加上舞者脚步又要格外轻盈灵动,便显得整个舞姿顿时不凡起来。
玉华见状再不敢有任何懈怠了,一次次飞身上去又掉落下来,顾不的脚底被莲瓣硌的生疼,仍是练了整整一天,直到快用晚膳的时候,程娘子似乎也没注意到她身心皆疲的样子,只吩咐她用了晚膳休息一会儿后,再回来学习一个时辰。
回到自己房里,阿蛮刚刚替玉华去了鞋袜,便忍不住啊一声叫了出来,玉华脚上裹着的棉纱上又透出了大片的血迹来。
因这么多天连着练舞,五娘的脚早已经破了,前些天刚上大理石条的时候伤的最厉害,脚掌横着裂开了一条口子,娟娘开了药方疗伤后,她每日里仍是要裹着几层棉纱去练习的,那钻心的疼便可想而知了,后来等她在石条上终于能走稳了,这伤口才慢慢愈合了些,没想到今日一上了莲座,便又把伤口给重新扯开了。
顾氏特意派过来照顾玉华的两位嬷嬷见状,也俱是唬了一跳,连忙去请了那娟娘过来,刚才脚被紧紧裹着的时候,玉华还没什么知觉,如今脱了鞋袜解了棉纱,两只脚却犹如针刺刀割一样的剧痛了起来,饶是玉华是个能吃苦的,在娟娘帮她敷药时,眼中还是忍不住汩汩直冒泪花,阿蛮在一旁看着也是红了眼圈。
等听说程娘子叫五娘晚膳后还要去东厅的时候,阿蛮便一下有些急了,冲口而出说道:“这可如何使得呢?五娘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再走动呢,付嬷嬷,您二位是夫人派来的,面子大些,能否请您去和程娘子禀告一声,就说五娘的脚上伤口又破了,今晚绝不能再练习了什么。”
那付嬷嬷二人却是神色闪避着并不肯答应,夫人是派她们过来照看五娘不假,但也同样交代过,于练舞的事上,一切都必须遵从程娘子的安排,任何人都不得违命。
玉华对她二人的心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虽然此刻她浑身上下像散了架子一般,确实希望能就这么躺倒在床上再也不用再动弹一下了,但仍是拉了拉阿蛮的袖子,轻笑了一声说道:“阿蛮别瞎说了,晚上又不用练舞,只是和程娘子学学乐谱而已,若是怕伤口会破,等会儿叫付嬷嬷背我过去便是了。”
付嬷嬷一听五娘这样说,急忙连声点头答应道:“好的,好的,付嬷嬷来背玉华下去,阿蛮姑娘别担心,付嬷嬷力气大的很,一定不让五娘的脚磕到碰到一丁点的。”
等玉华用过晚膳,被付嬷嬷小心翼翼的背到东厅时,程娘子已经在案几后等在了那里,她也没多问一句五娘为何要付嬷嬷背着过来,只等玉华在案几前坐定后,才推过一张乐谱来,那乐谱下面,照例是放着一张小纸笺,玉华接过纸笺,便于心中默诵起来:
“太子殿□边大内监刘准,性情古怪执拗很难接近,但却对太子忠心不二,并因曾于隆庆之乱时护驾有功,极得太子信任。。。。。。钟鸣殿大内监刘灵,与刘准乃师兄弟,为人圆通,于皇城内人脉极广,但极贪财。。。。。。后宫中尚宫、尚仪、宫正、女史等四大员,除了女史王月福外,其他三人俱是崔皇后亲信,王月福乃早些伺候圣上的宫女出身,性子耿直。。。安亲王府。。。。。。”
这些纸笺上仍和三年多前一样,写的都是些程娘子所知的朝廷宫闱秘事,但是最近这阵子,程娘子所写都是一些极琐碎的小事,仿佛是想到哪里便随手记到哪里一样,十分的杂乱无章。可程娘子仍是要求玉华必须于一个时辰内背诵出来,再把纸笺烧掉,比起那些跌宕起伏的朝廷秘事,这些零碎的记录,让玉华提不起一点兴趣,再加之今日里确实累的狠了,才来回默读了三四遍,玉华眼前便有些模糊了起来。。。。。。
嗖的一声响,玉华迷迷糊糊间觉的手臂上一吃痛,慌乱间撑着脑袋的手便按了一个空,咚一下就一头撞到了红木案几边上,她这下才彻底清醒了过来,脑袋上疼的一跳一跳的,玉华忍不住探手来回揉着伤处,皱眉抬眼向对面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