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起衣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俯身一拜。
“殿下羞煞我等,分明是臣等庸碌怯懦,行事不够周全,才让殿下迫不得已如此行事。”
六殿下只是想尽可能要一个更真实更周全的真相和结果,想要天子不受蒙蔽,他又何错之有。
入朝多年,唐尚书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
阳光轻轻将越青君笼罩,在他身上附上一层柔光,直让人不敢直视,仿若那一身光风霁月的圣人之姿化为了实质。
越青君弯了唇角,上前亲手将对方扶起:“何必行此大礼,你我都是为父皇尽忠,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还望唐尚书将来能一直在朝堂为父皇分忧。”在还没有成为弃子之前,请尽情地为我所用。
“谢六殿下。”比起之前的求情,这次唐尚书说的这声谢,可谓真心实意许多。
今日六殿下不仅放自己一马,还让他见识到了真正的君子气度,君上风范,竟让唐尚书有种从前昏聩数十年,一朝得见朝阳的感觉。
事到如今,于越青君而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也该回宫复命。
剩下的追查,找到在逃的百万银两,都是刑部的事。
不过两日,便让两位高官对他好感大增,心悦诚服,在两个部门初步树立威信,分明只是来旁观,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所有人的主导。
最重要的是,见到了他最想见的人,还给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
想想这两日的收获,越青君便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走出房门时,一眼便注意到站在院外那人,越青君脚步微顿。
宁悬明一身青袍,款步而来,身似松柏,君子如兰。
到了越青君面前,双手将昨日那把伞奉上,“昨日借用殿下的伞,今日之后只怕难再相见,特来归还,多谢殿下昨日借伞之情。”
二人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宫外,本也确实不易见面。
越青君眉眼柔和,“宁主事只谢这一件吗?”
伞,发带,洗清冤屈,救命之恩,桩桩件件,皆是宁悬明应谢之恩。
不可否认,宁悬明借还伞搭话,确实有试探之意,然而对方的态度,却让情况更加怪异。
宁悬明看他片刻,忽然莞尔,“下官初到京城,两袖清风,殿下若是想要谢礼,只怕要再等些时日。”
越青君静静听他立fg,笑而不语,他笔下的宁悬明不结党营私,不贪污受贿,不经营买卖,因而在原著里,宁悬明就从未有钱过,甚至还曾受过手里也不富裕的卫无瑕接济。
若当真要等对方的谢礼,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二人一青一白,相对而立,远远瞧着,便是一副极美的风景。
越青君视线落在那青色伞身上片刻,轻笑一声道:“罢了,能认识宁主事,便是件极好的礼物,这伞配你,就送与你了,不必归还。”
说罢,便抬步与宁悬明错身,身形交错之时,越青君微微侧头,轻声留下一句:“希望下次见面时,宁主事能问我姓名。”
微风将声音送入宁悬明耳中,那声音本就轻,余音更是如丝如缕,盘旋在耳边时,若有似无带起一丝痒意。
宁悬明伸手抚上耳根脖颈,眉目沉静,久久思量,握紧手中纸伞青青。
侧身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白衣翩跹,从容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拐角,衣袂翻飞,不见踪影。
宁悬明低头沉思。
皇子姓名,随意问询。
在这位六殿下心中,自己是否未免太不客气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