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抱紧了罐子,哀声道:“不能,他们不能夺走他。”
“好、好、好。”尉缭连声道,他软言道:“他们也是好意。”
一群已经成为平头百姓的人,愿意为不知道旁了多少支的衰败家族的子孙收葬,一不小心还可能沾上麻烦,可他们还是愿意如此,可见都是良善之辈。
见怀瑾空洞无神的眼睛,尉缭问:“张公子的葬礼,你想如何办?都听你的。”
“在张府办吧,请你放消息出去,说张府的大公子去世了,与张家有旧的故人,皆可前来祭拜。另外,请帮我准备一身嫁衣。”
“嫁衣?”尉缭惊疑不定。
“我要嫁给他。”怀瑾轻抚着陶罐子,像是抚摸爱人的脸颊一般,有些疯魔了。
外面日头正好,尉缭却觉得心都凉了。
听她说话,是再清醒不过的一个人,可是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生气。不敢再说什么,尉缭只得按照她的主意去办。
自从韩国灭亡以来,张府门厅落败,无人踏足。这日忽然开了,府上挂满白绫,进进出出皆是穿着丧服的人。
听人说,是张家的大公子去世了,住在附近的人,多多少少都受过张家恩德,张相国那位美貌多病的妻子,总会救济穷人。
何况相国夫妻当日以身殉国,当地多少双眼睛都看见了,这回听说张家的大公子也去了,不少人都过来吊唁。有百姓、有昔日新郑的贵族、还有张家旁枝的一些族人们……
人们纷涌而至,站在张府门前哀悼,曾经显赫的张相国府,败落到如此地步。那位风华无双的公子,不少百姓都有印象,竟然也就此陨落……
大家既是在吊唁张良,也是在吊唁那个已经消失的故国。
不过更令人惊奇的是,灵堂里原先应该停尸体的棺材,里面只有一套华服和一个骨灰罐,大家见此更是哀叹:竟连尸骨也没留下。
然后都不约而同看见棺材旁边那一抹刺眼的红,是一个穿着嫁衣的美貌女子,她空洞的守着棺材,冲每一个来吊唁的人致谢。
听张家宗祠的族人说,是张公子的未婚妻,是她带回了公子的尸骨。
三日里,一拨又一拨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怀瑾始终坐在棺材旁边,每日三碗参汤吊着身体,任谁劝都不起来。
“怪道当日她拼了命的要救张平夫妇。”吴腾远远看着,不由得感叹了一声,他看向尉缭担忧道:“可她不是陛下的……陛下要是知道了,不会怪罪吗?”
尉缭闷声道:“就算陛下在这里,也拦不住她。对于一个想死的人,任何怪罪她都不会惧怕。”
吴腾一震,眼里满是感慨和倾佩,最后他所有的感觉都变成了同情。
同情棺材旁边那个女子,她曾手握宝剑上阵御敌,也曾在诡辩莫测的朝堂上斡旋,吴腾听说过这个女子的很多事,她有谋略有胆气有智慧,连男子都比不上她。
可是这个女子现在形容枯槁的跪在那里,眼睛里只剩一潭死水。
前来张府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所有的人,沉默的来又沉默的走。
第三日黄昏的时候,那天走得较晚的人,都看到这样一幕:那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抱着张家大公子的牌位,请张家宗祠里的族人作见证,拜了天地,嫁为张家妇。
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那姑娘还有大好年华,竟然愿意就此断送,实在令人嗟叹。
尉缭似乎早已知道眼前这一幕会发生一样,只是叹着气不语,吴腾却着实被吓了一跳。赵姮和陛下的来龙去脉,他知道那么一丁点,他担心的是万一陛下知道赵姮此举动,会有所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