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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一听这话便瞪大了眼,他虽说急得心慌意乱,却能感觉到胤禛已经快要忍不住身上的痛楚了,每一次听到张逢春喊“用力”,身子都在禁不住地打颤。这样的情况下,还怎么能忍受外力推腹的痛?
然而还不等他反对,胤禛便吸了口气点点头,嘶哑着声音道:“十三,我想。。。嗯,先、先喝口水。。。。。。”
只要是胤禛认认真真提的要求,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很难回答一个“不”字,哪怕是小时候病了,整个人烧的神智不清,几个人压着灌药都吐得一塌糊涂时,听到胤禛带着点心痛和无奈的声音,还会乖乖地张口任他喂药。这几乎已经深入到身体的每一分血肉中,成了一种习惯。因此只是狠狠朝张逢春瞪了一眼,接过李默端来的温水凑到胤禛唇边,小心地喂了几口。
胤祥的视线让张逢春心里一凛,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冷厉,即使再怎么不受宠,再怎么没有权势,那种身为贵胄,手掌生杀的气度却是在刻在骨子里的。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不能让胤禛把孩子安全地生下来,眼前这位十三爷会立刻要了他的性命。
幸而孩子已经在缓慢地往下走了,等他开始替胤禛推腹后,孩子下坠的趋势便更明显起来。胤禛嘶声吸气,下意识地一次次挺起腰来,又在阵痛稍缓的时候跌进胤祥怀里。
“王爷,不能松劲啊,孩子就快出来了,”几次长时间的推挤之后,张逢春渐渐急了。眼看每次都只差一点,生怕再这么来几次孩子还没出生,胤禛就要先没了力气。趁着胤禛又一次用力,顺势向下推着,却在他松劲换气的时候使力压住了,不让孩子缩回来。
胤禛只觉得孩子像一个火热的巨物,生生碾过他身体里的每一寸地方,被张逢春这一阻拦,更像是要撕开他的身体冲出来。一时间连痛哼的力气都没了,张着口急促地抽气,却还是吸不到足够的空气。
胤祥见状,几乎是心胆都要揉到一起,死死抱着他,拼命在他心口揉着,急道:“四哥,快吸气。。。来,先呼出去,再吸气,别急、别急。。。慢慢来。。。。。。”
胸口的沉闷奇异地忽然变轻松了些,胤禛蓄积了一点力气,哼笑道:“一会子快一会子慢。。。没头没脑的。。。。。。”
他脑子里意识还很清明,自以为声音也端的平稳,到了胤祥几人耳中,却是极微弱的一句呢喃。旁人那里倒也罢了,胤祥听了,却瞬间红了眼眶,只忍不住地俯□来,在他翕动的薄唇边亲了亲。
张逢春忙得满头大汗,见胤禛还转了头要去看身后的人,终于有些恼了,恨道:“王爷,只差一点了,您。。。。。。”
“啊,又。。。嗯,呃啊啊——”
大夫未竟的抱怨被一声忽如其来的叫喊打断,手上一沉,便把孩子的头托了个正着,下意识地托住了一旋一拖,便把孩子完全接了出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除了最后那一声痛呼,在孩子出生的这整个过程里,这位位高权重,体虚气弱的王爷竟然连一声刺耳的高喊和叫骂发泄都没有。
胤禛恍惚中觉得自己已经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然而还没等看一眼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便被拖入了昏沉沉的黑暗中。只听到四周乱糟糟的一团,似有无数个声音在说话。
实在是,太吵了。。。。。。这样想着,便有一个声音恰如其分地拔高了,压过所有的混乱和嘈杂,一句一个吩咐,把所有的声音都支开了。
接下去,便只余了那一把声音,不高也不低,不软绵也不强势,稳稳地靠在他颈子边上,喋喋地说一些话。脑子里越来越沉,时不时听到的,总是那几个重复的字眼:“四哥”、“休息”,还有。。。“女儿”。
那声音执意在耳边,时间长了,倒像是混成了一支缓缓的曲调,胤禛模模糊糊地想,莫不是老十三在学宫里的嬷嬷唱曲子哄他睡觉么?
睁开眼的时候,身边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的,胤禛转了转头,刚要伸手去够边上的水,却发现自己支配不了手臂,甚至,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脱离他的控制。
“四哥,你醒了!”
咿呀的推门声后,就是一声惊呼,胤祥三两步冲过来,见他目不转睛地瞧着一旁的小几,便了然地“哦”了一声,摸摸那杯茶已经凉了,忙重新倒了温热的,扶起他来,凑过去喂他。
胤禛看到他满脸的笑容,原先在心里盘算的许多事一时间竟都抛到了脑后,没有问他是怎么离开圈禁地的,也没有问户部的银子有没有拨下来,却弯了唇道:“女儿呢?”
“在。。。咦,你怎么知道是女儿?”胤祥刚要回答,便反应过来,疑道:“我刚刚说过么?”
胤禛看着他有些呆怔的样子,被他握住的手不轻不重地挣出来在他手背拍了一下,忍不住笑道:“你方才说了怕有几十回,我难不成是个聋子?”
胤祥一瞬间有点哭笑不得,俯□在他身边跪坐,凑上来亲了又亲,才叹了口气道:“四哥,你这一睡,足睡了两天多,你要再不醒,我可真不知怎么是好了,你还敢说是方才。。。。。。”
“两天?”胤禛一怔,闲适的心思立刻重归纷乱,急着要支起身来,疑道:“户部的银子。。。。。。”
“已经拨下来了,放心,我让人尽快发下去,”胤祥接了他的话头,沉稳道:“堤上的事你也不用操心,我昨天去看了一下,进度已经比预计的快了不少,不用到月底就能完工。”
“那。。。。。。”
“我出来前找了个人顶替,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的,”胤祥见他动了动唇还要说话,忙附身压上去,贴着他的唇亲了一下,堵回了他的话:“这事儿是高为庸一手办的,没旁的人知道,连阿兰都只当我是心里不爽快不愿见人。我过来的时候,也只说是京城来的,高为庸还给了我雍王府的印信,旁人断不会起疑。。。。。。”
“四哥。。。。。。”
胤祥一刻不停地说完了才停下来,才敢往胤禛面上瞧,见他面无表情,到底是有点发憷,喊了声“四哥”,又讪讪地闭了嘴。
胤禛一瞪他,他们两个人是多少年在一起办差做事的,不用胤祥说,其实也能把他的心思和手段猜个七七八八,见他低眉敛目的样子,到底是不忍苛责。只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把事都说尽了,叫我拿什么问你?”
胤祥眉一挑,面上神色立刻飞扬起来,欢喜道:“你可以问我们的女儿,她长得可真漂亮。。。。。。”
“抱来我看看。。。。。。”
胤禛竟果真点了头。等他把孩子送到跟前,面上更是一片柔和。出生没几天的女孩儿面上还有一些皱皱的,他瞧着却觉得她当真是世上最漂亮的小丫头,只恨不能把这孩子放进心坎里疼爱,哪里还有平日里“冷面王”的模样。
“四哥,你说,这丫头叫什么名好?”
胤祥凑过去在他身边笑着,一边碰了碰女儿柔软的面颊。胤禛伸手挥开他,在他手上拍了一把,半真半假地恼道:“小孩子怎么经得起你戳来戳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