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直了腰再往前走,脚下迈过一具又一具尸体,章静琴不敢细看,她怕在其中看到熟悉的面孔,宁肯新婚丈夫消失不见是因撇下她独自逃命,也不希望那个容貌英俊、手掌温暖的年轻人命丧于此。
不多远便走出了城门。
章静琴盲目地前行,脚下不敢稍停。
或许应该去找舅父一家?
她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是出城了,还是……
她决不能往回走,多少人没等到出城先送了命,她运气好逃了出来,断不能往回走送死。
可往前走也不见得安全,瓦剌人既然能占领大同,再往南推进自也不是难事。
何况,就算没有敌军,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孤身一人,天大地大,她又能去哪儿?
身后响起狂乱的马蹄声,四下一片敞阔,连棵大树都没有,章静琴无处可躲,只能把手伸在袖袋里握紧。
那里有萧老太太在马车上分给她们的药丸,三个孙媳妇一人一颗。
“女人的贞洁比命重要,若在路上遇到什么不测,服下这丸药,倾刻毙命,无需受辱。”
当时章静琴并不觉得什么,这番话不过是她从小所受礼教的延续,听来理所当然。
但,现在真到了紧要关头,她竟然发自内心的不想遵从。
家人都死了,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那时候老天爷不收她的命,难道是为了让她此时自己结束自己性命么?
章静琴不怕死,可是她不想死,不管经受什么,她都想活下去。
马蹄声更近了。
她手心攥着那丸药,握紧,又松开……
*
顾婵每日皆能收到韩拓来信,所以她清楚战事的每一次进展,大同失守,再收复,瓦剌反扑突袭,战事多番吃紧……
两个月转眼即过,顾婵担忧的事情一直没发生,琴弦绷紧了会断,人则有自我调节能力,她渐渐松懈心安下来。
自韩拓走后,她与傅依兰来往得更加频繁。
对于顾婵来说,坐在房内提心吊胆等消息的日子实在太难过,势必得有些事情忙碌才好让时间过得快些。
她不但悉心教导傅依兰女红,还将之前两人商量过的学骑马这件事认真执行起来。
虽然韩拓不在,她一个人不能去庄子,但好在靖王府地方大,足够她们折腾。
经过连日磨合练习,顾婵已能骑马小跑。
“跑马是第一步,为了让你放开胆量。接下来便要学着与马互相配合,渐渐懂得掌控它,你之前不是说觉得颠簸,现在试着跟随马的节奏摆动身体,看看是不是觉得好些……”
傅依兰教得认真,顾婵学得更认真。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娇滴滴的,学骑马肯定不行,没想到居然进步这么快。”
日落黄昏,两人牵马而回时,傅依兰诚心夸奖道。
顾婵却凑在她耳边,小声问:“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娇滴滴,但是大。腿内侧一片青紫红肿,疼得不行,每日用温水敷过再上药,能好些,可是再骑马又这样。你也会吗?是我姿势不对,还是什么原因?”
傅依兰微微红了脸,不过嘴上答得顺当,“这是正常的,骑马大腿内侧用力,你肌肤娇嫩,与马鞍摩擦难免受伤,等骑得熟练自然会好些。”
因为等骑得熟练时,皮肤也磨得厚实了,自然不那么容易红肿发疼。
顾婵回到房里,洗去一身汗腻,歪倒在床,碧苓碧落立刻跟过来给她敷腿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