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周三早上八点半照例是案情分析的组会,这是付涵归队之后的第一个组会,不到八点一刻,组员都按部就班的坐在会议室里。付涵挺满意的,笑眯眯的走进来,对大家的工作态度表示赞扬,他不知道,庄杨前一天晚上,给每个组员都发了提醒信息。
付涵习惯性的指了指庄杨的方向道:“小庄,先说说情况。”
庄杨起身将方诚的照片贴在白板上,拿出记号笔简略的在几张照片上画了画。
“方诚,环岛本地人,今年四十五岁,未婚,现居环岛市爱民小区,名下有两间律所,他在业内颇有些名气,打过不少有影响力的官司,也是宋明这次案子的辩护律师。”
何序拄着下巴无语道:“涉黑涉毒板上钉钉,请问宋明有什么值得辩护的?我不信这位大状能牛到让宋明无罪释放,真当我们这群人不存在?”
傅沙将手里的资料分发给大家,道:“我去律所了解过,这个方诚的代理费很高,是普通律师的3-4倍,但宋明的资金全部被冻结,他根本没有能力请得起这位律师,所以我认为,方诚很有可能不是宋明请的。”
庄杨点点头,接话道:“我了解的情况和傅沙差不多,这个方诚说是宋明的律师,但是他们只在看守所见过一次,而且根据我在方诚所在律所的私下走访来看,方诚手上目前还有两件回报率较高的案件,并且他的助手说,从没看见方诚在为除了那两件之外的案子做准备,换句话说,方诚也许根本没打算为宋明辩护。”
付涵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皱眉道:“我听说宋明改过口供,一个人认了所有的事?”
傅沙点点头:“就在见方诚的第二天。”
付涵皱眉道:“看来这个方诚身上有猫腻,他根本就不是诚心来为人家辩护的,小庄,你带人去查一下这个方诚的资金往来……”
庄杨道:“已经查过了。”
付涵一愣,心说庄杨动作真够快的。
庄杨将手里的文件投屏给大家道:“昨天下午我去银行调取了方诚近半年的大额资金交易记录,除了日常的客户打款之外,还有两笔近七位数的记录。其中一笔是个海外账户,查起来有些困难,另外一个是国内的账户……”
庄杨拿出一张照片贴在白板上,介绍道:“账户的所有人就是这个人,叫傅彬。”
照片的主人是一位青年男性,染着一头黄色的短发,带着单边的耳钉,右锁骨上有一条很不起眼的纹身,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蓬勃,看着像个文艺青年。
庄杨看着这张照片,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付涵挑挑眉:“什么来头?富二代?还是方诚的客户?”
庄杨笑着摇摇头:“这个黄毛是环岛艺术学院的美术生,前年毕业,有个画室,算是个自由职业者,还真不是什么富二代。而且这个黄毛他其实和方诚并没有什么来往,我去他开的画室了解过,只能算是个勉强维持生计的工作,没有什么实质盈利。”
何序抓了抓下巴打了个哈欠:“那我一会就带人去找这个黄毛例行询问,这人看着年轻,估计没什么经验,三两句话的,没准就套出点东西呢。”
何序顶着一张组里长相最乖巧的脸,痞里痞气的说出这些话,傅沙看着有点违和,他记着自己刚调来的时候,何序的眼神清澈且愚蠢,说起话来也轻声细语的,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可见工作的确会让人进化成吗喽。
宋明那边仍旧大义凛然的独自抗下所有,外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码头那边近期上岸的都是些合法交易,像是一切都在停滞不前,庄杨觉着自己急需一个突破口来打开这种平静的局面,这么看来,这个方诚和黄毛的资金往来也许是个关键点,一个普通家庭背景,初出茅庐刚毕业的小朋友,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有个内线的电话打进来,何序本来不想接电话,但直线距离,自己离电话最近。
电话另一边的人简略说了两句挂掉,何序看着座机的听筒愣了几秒。
“付队,庄哥……”何序皱巴着脸斟酌道:“我现在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庄杨露出‘你是不是活够’的表情淡淡的看了看何序。
何序咽了口唾液:“好消息就是,那个傅彬,也就是黄毛,辖区派出所已经查到了……但是去晚了,他在昨天早上的凌晨两点坐上了开往英国的飞机。”
付涵无语道:“你这算好消息?”
何序叹了口气:“您得结合坏消息来听,坏消息就是,黄毛刚出机场不到一个小时,在打车去往酒店的路上,遭到街边的流浪汉打劫,他和司机都被捅伤,现在人正躺在当地医院的icu里,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庄杨是想到过如果这个傅彬身上真有什么故事,会有人对他下手,但没想到这群人这么快,对比国内束手束脚而言,国外的确更自由容易动手,好在黄毛本人再怎么折腾,他的社会关系都是断不了的,这盘棋还能下活。
————————————
周三下午是个难得的休息日,也是言炎用两个白加黑班换来的,连着过了一个月的单休,她琢磨着再不喘口气,人就快英勇就义了。
下班约了男性朋友逛街看电影,从商场出来的时候是夜里十一点,言炎想着这个档口去泡吧正合适,听说城北新开了两个酒吧,里面的男模即会跳舞,身材又棒,视频看的她赏心悦目,本着‘人不好色好什么,难道howareyou’的原则,言炎决定怎么着也得去瞧瞧。
在路口叫了辆车,司机很快就接了单,还有五公里,有点远,言炎正想取消订单,眼前突然开过来一辆白色面包车。
这个点儿街边行人本来就少,除了远处有两声狗叫之外,昏暗的路灯下面看不到一个人影。
眼瞧着那辆车在路边匆匆停下,从车里扔下一人后又迅速驶离视线范围。
被扔下那人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路边,靠在一边的树干上休息,低着头,手在皱皱巴巴的外套里摸索着,他在找烟。
被血染红的手指动作娴熟的点燃香烟,那人发现了言炎的存在,眼神淡淡的看过来。
嘴角青紫,眼皮肿胀着,额头上的创面微微张开,原本干净的短发都被渗血浸湿沿着侧脸汇入,对方身上的黑色外套很好的遮盖住了身上的刀伤,那人一脸风轻云淡的看着言炎,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点烟的手指却微微颤抖,言炎知道,他疼。
言炎想,如果是在几年前碰见他,绝对会和安宜一样,站在他面前,说几句事不关己的风凉话,然后头都不回的走开,可是当自己逐渐长大,开始明白理解了那人身上承担的东西,就再也无法做到置身事外的享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