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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华听说卓昭节有更合适的耳坠,却许了人,不免失望。
卓昭节想了想,道:“我那里倒还有对血玉的。”
“噫,也成啊,如此就是青衣青裙中间一点红,依我说总比南珠好。”游灿道,“还有这么一对?我竟没见过?”
“就在碧玉坠子下面,你那天就看了上头,大约没注意下面还有一层。”卓昭节道,“等回去后,我叫明吟回去取过来,白姐姐你把嫁衣穿了,配一配看。”
白子华喜道:“却不知道那对坠子值几何,我……”
“白姐姐这话说的,你出阁之喜,我还不能贺你一对坠子?”卓昭节嗔她道,“也是早先不知道,不然我就换东西许四表妹,把两副拿过来给你挑了。”
正说话间,忽然楼下院墙外,传来一声怪里怪气的呼哨!
几人一怔,不禁扶栏看去,不想却见一物从柳烟里呼的迎面飞了过来,白子华反应较慢,被游灿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才堪堪躲过,就听得柳烟里头一阵少年的大笑声,夹杂着随从的笑与指点声——游灿怒道:“哪里来的登徒子!”
就吩咐左右,“去叫人把他们赶走!”
明吟倒是眼疾手快去拾了抛上来的东西,卓昭节蹙眉道:“别弄脏了手,你就踢下去叫人扫了吧!”
“这上面写了字的。”明吟正要丢掉,忽然咦了一声道,游灿气呼呼的抢过去道:“能是什么好话!看我撕了……”她正待动手却也停了一下,匆匆一扫,就哼道,“真是斯文败类!”
卓昭节与白子华忙都围上去一看,却是一首七绝,道:“杨柳小楼问谁家,上有娥眉惭鲜葩。玉容何用珠翠饰,天然风采在鬓鸦【注】。”
诗成的仿佛非常仓促,笔迹潦草,几处还因为团起来时染开了墨迹——说不定就是方才在墙外边听边写的。
“外头方才还安静得很,如今怎么就吵了起来?”卓昭节皱起眉。
“这别院距离小河庄不远。”游灿啐道,“看这诗也是读书人,却专会听人家壁脚,真是有辱斯文!回头叫人打听清楚了是谁家的不肖子这般不长眼,调戏到咱们头上来了,定然……”
她话还没说完,墙外呼哨又起,又听得马蹄声,在院墙外来回奔驰,甚至还夹杂着几声清厉的鹰啼,竟仿佛人数不少——因被杨柳遮蔽看不甚清楚,只听一个少年的声音带着长安口音朗朗笑道:“咦,那边楼上的美人儿,快出阁了还要为钗环忧愁,以本世子之见,这样的夫家还嫁了做什么?不如连着姐姐妹妹都出来跟了本世子,包管你们想戴南珠就戴南珠,想戴碧玉就有碧玉……怎么样?”
“呸!”游灿和卓昭节都恼怒起来,“去查!究竟是谁这般无礼!”
白子华却惊疑道:“哪里来一个世子?”
这话倒是提醒了游灿与卓昭节,两人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莫不是上回在码头上遇见的那一位?”
这时候送她们到别院来的健仆想也绕到了墙外,大声呵斥着,那也不知道是不是才从长安来的雍城侯世子宁摇碧的少年也不与他们争执,哈哈大笑着催马远去了,听那马蹄声,却正是往屈家庄的方向。
游灿和卓昭节均想起来吕老夫人所言,屈家庄是京中一位贵人在江南置下的产业……看来方才那人的身份倒又八。九成是下江南以躲避父亲震怒的雍城侯世子了。
因为这么件事,白子华又提起了回去,游灿和卓昭节一商议,觉得在别院遇见浪荡子隔墙骚扰,也是个合适的理由,就先使人回去告诉吕氏,命打点行李,第二日就一起回了白家。
这时候距离婚期已经不几日了,白家许多地方都开始日日打扫,预备接待届时的宾客,又购买了许多花卉,连当年白子华出生时埋下去的女儿红也陆续挖了出来,见到白子华回来后气色果然好了许多,又听说信业已烧掉,吕氏与伏氏松口气之余,私下里少不得埋怨她贸然发了重誓,又叮嘱她往后切莫与那屈谈有任何瓜葛,便是偶然遇见也不许多话。
白子华含泪应了,因她就要出阁,又是个多心懦弱的性。子,长辈们也不敢多说,惟恐她又多想了承受不住。
这么过了两日,游灿每日里悄悄去和借口回来读书并参加姐姐婚礼的白子静相处些时候,倒也越发满意这次提前到白家——两日后距离白子华出阁已经只有三四天了,就有其他家的女郎也陆续过来。
几家都是白家的世交,能够在这会过来,也多是秣陵名门望族之女,与游灿、卓昭节也是认识的,孟家小娘子当然也在其中,这孟小娘闺名妙容,是孟太守的独女,所以向来被爱同掌上明珠,她生得又好,鹅蛋脸、柳叶眉、桃花眼,穿着锦绣彩衣,绾着灵蛇宝髻,站在一干十三四五又绫罗遍身的女郎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只是即使同吕老夫人见礼时也微扬下颔,难免显得有些盛气凌人。
因为之前游灿提醒,卓昭节注意了下,果然孟妙容对其他女郎都有些冷淡,惟独对自己十分亲近,偶尔有人过来搭话,她也摆出不想理睬的样子。
不过孟妙容虽然不大理旁人又姿态高傲,但也没说什么刺人的话,白家的世交,至少也是书香门第,女郎大抵都是宠着养的,到了一起,难免有人喜欢掐尖要强,除了孟妙容,另外几个人之间也不是很和睦——这些也是常态。
众小娘簇拥着白子华帮她出谋划策的装扮,又一起商议成婚之日如何为难林鹤望,唧唧喳喳、偶尔有些暗斗明争的就到了婚期。
这日白家女眷都刻意睡晚了些,以养精蓄锐,到得晌午后,才陆续起了身,装扮毕,先到正房里见了吕氏等白家长辈,见礼毕,吕氏望着底下花枝招展、目露兴奋之色的晚辈们,便笑吟吟的道:“咱们一把老骨头是折腾不起了!今儿个林郎子上门迎亲,可都指望你们啦!”
孟氏在旁含笑道:“祖母但请放心!孙媳守着门,断然不叫林家轻易进了门来,必要叫他晓得咱们白家的女郎可没那么好求娶!”
游灿亦兴奋道:“外祖母,催妆却扇那儿就给咱们罢!定叫那林家郎君苦苦哀求才成!”
孟妙容矜持一笑道:“不但要他苦苦哀求,连他请的助力也不能轻饶!”
时下风气都时兴女家在喜日为难新郎,吕氏与伏氏等人年轻时候也是一路过来的,自不会扰了晚辈们的兴致,都笑着道:“既如此,你们可要好生商议商议,咱们这位郎子乃是崔山长高足,寻常题目可未必难得倒他。”
孟氏笑道:“早几日咱们就议论过了,不敢瞒祖母、母亲,单是棒槌我就叫人备了几十根在大门左右呢!”
众人都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吕氏又担心游灿几人年纪小,别为难得过了火,扫了众人兴致却不美,因此叫了平嬷嬷到云水楼里去帮忙,也是看着些——如此,到了黄昏,林家过来迎亲,先在大门外吃了个闭门羹,他到底不愧是崔南风看中的弟子,孟氏打头几次为难都对答如流,轻轻松松连作了三篇《下女家门》的诗后,孟氏也寻不出理由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