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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来不容易啊,明伊姑娘!”魏空见用大拇指轻抹着手中那枚吊坠,洋洋得意地感叹着。
喻明伊抬起一双满带恨意的双眸:“我家先生要被执行车裂之刑了,你可满意了?”
“哼哼,”魏空见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先生?你还真把那狗奴才当先生了?他是个屁的先生,追根究底就是江府里跑出来的一只狗罢了!别以为在这博阳城混出了点名堂,进过几回宫就了不得了,招惹到本公子,他的下场便是如此!过来,瞧瞧我为你备下的这几样礼物,可还喜欢?”
喻明伊一步一步地走近了茶桌,双膝跪下,垂头佯装打量那几件美玉的样子。当魏空见一双色目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那个美人儿垂涎欲滴时,喻明伊忽然双掌掀了茶桌,从袖中拔出了一柄匕首,没头没脑地就刺了过去——
很明显,因为太激动太慌乱,又太没有近身肉搏的经验了,而且对方又是个常年习武的武将,这一刺根本刺不着任何东西,只是把魏空见吓了一跳而已。
魏空见灵敏跃起,一脚踹飞了喻明伊手里的匕首,像抓小鸡崽子似的将这个柔弱的女子提量了起来,再狠狠地赏了一巴掌!
“行啊,能耐啊!居然敢行刺本公子,你胆儿真够肥厚的啊!有好日子不过,却要为了陈冯那个狗奴才自寻死路,你到底看上那狗奴才哪一点了?”魏空见气得两眼都冲血了。
被抽得动弹不得俯爬在地的喻明伊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颤巍道:“我虽贫贱……却也想配个人夫……你乃畜生……岂能与你作配?”
“岂有此理!”魏空见大怒,双手将喻明伊抓起,狠狠地往窗边摔去,只听得一声惊叫,喻明伊头磕在窗沿上,瞬间晕厥了过去。
魏空见大步走了过去,弯腰抓起喻明伊一只脚,用力地拖到了地毯上,蹲下蔑然道:“敢骂我是畜生?哼,待会儿你就知道我是谁了,总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眼中色光渐起,一双歹手开始不安分地撕扯喻明伊的腰带,就在魏空见热血涨脑毫无警惕之时,她从窗外打进了一枚随手捡起的石子,正中魏空见左太阳穴,噗通一声,这七尺壮汉也倒下了。
她扯出袖中丝帕,蒙面翻入,以腰间香囊将喻明伊熏醒了。喻明伊醒来时十分慌乱,正要大呼,她却嘘了一声,指了指敞开的窗户。喻明伊立刻心领神会,在她的帮助下,翻窗下至一楼,迅速逃离。
折回身来,她飞快搜遍了魏空见全身,搜出了一串钥匙,外带一封信。钥匙一共四把,把头标记有库一库二的字样,应该是魏家某处库房的钥匙;信是江应茂写来的,不读不知道,一读还真让她吓了一跳。
两样东西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收好后,抹擦掉了翻窗的全部痕迹,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魏空见守在门外的那几个手下以为魏空见正在享受软玉温香,谁都没敢去打扰,直到房内传来魏空见暴怒的声音时,他们这才意识到出事了。
冲进屋去,只见魏空见抱头坐在地上,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一手下忙奔过去问道:“公子,您怎么了?喻明伊人呢?”
魏空见揉了揉左太阳穴,一脸怒红地缓缓抬头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刚才本公子被人偷袭了你们都还不知道!还有脸问喻明伊人呢?她逃的时候你们都没看见?”
手下们互相对视了几眼,一齐摇了摇头。魏空见又骂道:“真他娘的没用!扶我起来!”
“谁会这么大胆?”那手下扶起他又道,“这可是大白天,又是人来人往的茶舍,您还是魏府的四公子,谁会这么大胆来偷袭您?”
“去!给我把整间茶舍仔细盘查一番,问问有什么陌生人出入没有……坏了!”魏空见随手往怀里一掏时,整个人忽然僵住了,脸色霎时由红转黑!
“公子怎么了?”
信不见了,连最要命的钥匙都不见了!信倒是不那么打紧的,可那钥匙却是轻易不能丢的!那可是自己费了千辛万苦才弄回来的钥匙啊!丢不得啊!
“公子……”
“还愣着做什么?滚!滚去给我把那人找出来!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那人给我找出来!对了,还有那喻明伊,立刻派人去城里找,那贱女人肯定还在城里!”
喻明伊此时早逃得没影儿了,而她也采买好了所需食材匆匆回了江府。
回到杜鹃阁茶间,婢女们正议论着陈冯的事情。桑榆见了她便问:“蒲心姐,你上街瞧见了吗?我听说今儿菜市口那儿贴新诏示了,说真的要车裂了陈冯先生。”
她将菜篮子递给了紫罗,点头道:“瞧见了,好多人围在那儿瞧呢,我挤了老半天才挤进去,所以耽搁到这会儿才回来。”
紫罗撇撇嘴,摇头惋惜道:“陈冯先生多好的人呀!又爱说笑又爱帮人,怎么能这样对他呢?难道公子一点法子都想不出来吗?”
她抖了抖围裙,系上道:“他诋毁的可是国君的生母,国君又最在意谁对自己生母说三道四,他这回是撞在刀口上了,纵使咱们公子聪明,遇上这事也是难办。对了,公子回来了吗?”
“回了,你刚出去他就回来了,像是一夜未睡,脸上胡茬子都出来了。方才问你要茶你却不在,我就依着你教的法子煮了送去,他竟没泼不要,蒲心姐,我算是出师了吧?”桑榆眉开眼笑道。
“算!”
再送茶过去时,江应谋书房内的情形让她着实吓了一跳。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灰尘和墨香的味道迅速扑鼻而来,地上铺满了各种卷轴书籍,五六个门客模样的男人散乱地坐在其中,正各自埋头翻阅着。
江应谋不在,阡陌也不在,只有江坎拿一本书盘腿坐在榻上埋头苦翻着。她刚将手中托盘放下,其中一个门客忽然跃起,兴冲冲地跑到江坎跟前,指着手中那本书的其中一页道:“找着了!找着了!你瞧,此处也用了茉莉二字,所写也是茉莉易残易败,不比寒梅傲雪牡丹大气。”
江坎脸上倦容顿消,伸手接过一看,眉梢处更添了一丝欣喜:“是已过世的梁世侯所写,写于十年前中秋入宫赏月之时,很好!继续找!有第一处必有第二处!再多找几处出来,公子必定重重有赏!”
“是!”那六个门客齐齐应着,然后又继续埋头翻找开了。
听到这儿,她依稀仿佛明白了江应谋在干什么了。这男人一夜未归,应该是去各处搜罗书本去了,地上堆着的这一大摊书想必就是他昨夜的战果。
他搜罗这么多书本的用意,恐怕就是为了找有关茉莉的题咏,因为国君生母姓黎名薛,小名茉莉,而陈冯那篇旧赋刚好以茉莉抒发情感,指茉莉娇弱易败,香气易散,不及山花杜鹃烂漫坚强,被有心人曲读后,认为那是隐指当初黎后受不住you惑和寂寞,娇烂于尚武侯怀中的意思。
可世间题咏茉莉的如此之多,难道个个都是隐射黎后品性残败,不堪为国母吗?想必正因为如此,江应谋才动用了这么多门客来翻阅过往所有有关茉莉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