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后,顾衡沏了杯茶,手捻杯盖一下下的碾开茶沫,也没开口,等着仲夏自己说。
仲夏进府算上头尾,都有三年多了,这姑娘不愧是赵王培养出来的,办事能力一流,还懂察言观色,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在很多时候,比府里的陶川阿笙他们都更有分寸。
平日里也没叫顾衡操什么心,可眼前这会儿,仲夏踟蹰了良久,终是硬着头皮道:“大人,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顾衡睨了她一眼,道:“你觉得当说便说,不当说便不说。”他对府里的人虽面上比顾星澜宽厚,但大家伙心里都清楚,更不好相处的那个,反而是顾衡。
顾星澜只是表面凶了些,冷了些罢了,并不会把人怎么样,可顾衡不同,他表面上温温柔柔的,私下里算计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让你脱层皮都是轻的。
但这事事关顾星澜,仲夏一咬牙,道:“今日所说之事,还请大人听后,佯装不知,可好?”
“……”顾衡拨茶的手一顿,看向她,半晌才出声道:“可。”
仲夏终于鼓起勇气说:“其实主子是女子,今日……”
“嘭……”的一声瓷器碎响,顾衡呆呆的看着仲夏一张一合的嘴,耳边“嗡”的一声,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就剩那句“主子是女子”反复的在耳边回荡。
满满的一杯热茶溅到腿上,他半点没有知觉,可把仲夏急坏了。
她一边擦着一边道:“大人,可烫着了?”
一抬头,便被顾衡攥住了手腕:“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仲夏秀眉微蹙,嘴唇一抿,道:“大人可曾和主子共浴过?”
“……”
“可曾见过主子赤膊?”
“……”
“可还记得咱们初入京城时,主子被一老者撞了后,身后衣衫赤红一片?”
一桩桩一件件,越说顾衡的心越往下沉,他哑着嗓子竟说不出一句话。
仲夏又说:“那是女子来葵水才有的反映啊!”
这话犹如火油一样“嘭”的在顾衡心口炸开,原来如此,他嗤笑的瘫在椅子上,他怎么这么蠢?这么多的蹊跷,他竟从没怀疑过?
星澜不同于一般男子的身高,瘦削,还有那股子说不出的隽秀,从来不刮面的皮肤……他得是有多蠢啊?就因为从小看到过星澜如厕,就从没怀疑过?
有些事不想则已,一朝那方面想,疑点可真是太多了,顾衡倏地坐直了身子,喃喃道:“对了,星澜、星澜说过他是双生子,还有一妹妹,当年他妹妹早夭……”声音越说越小,当中还带着不自觉的颤抖,泄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说到了这里,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顾衡蓦地蹿了出去,不管身后仲夏如何呼喊。
回来的不是星澜,是星澜的胞妹,死了的那个,才是星澜,原来如此……马鞭被顾衡扬得飞起,他的心和座下的马蹄一样快,从沈府到李府,两盏茶的路程,竟被他用半盏茶便跑到了。
顾衡气喘吁吁的上前叩门,拳头砸得砰砰作响,四根手指被砸得血肉模糊,也不知道是惩罚自己,还是单纯的就和那门过不去。
过了好半天,那厚重的铁门才吱呀呀的从里面拉开一条一人宽的缝,一年迈的老头从缝中探出头来:“你是?”
顾衡急道:“我是吏部侍郎沈衡,我要见你家主子。”
老头一听是官,也不敢怠慢,便把门又拉大了些,赔着笑说:“呦……看这不巧的,这位沈大人,我家主子回西境了,让您白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