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中一阵沉默,缓缓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黄子杰会意,忙叫轿夫们压了轿,胡乱擦一把脸庞,在身上抹了抹大手,亲自伸手扶出了妹妹。
当初的黄大妮,如今的清宁县主黄子霂盈盈自花轿而出,她身着鲜艳夺目的喜服,隔着红盖头与兄长说着惊世赅俗之语,“哥哥,你若不愿意,我就不嫁了罢。”
“这是万万不能的!”闻言新郎倌急了,也一翻身自马上下来。
“我妹妹与我说话呢!”黄子杰瞪着未来妹夫喝了一声,转头吸吸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细声与大妹妹道,“哥哥虽不想你嫁,但这小子还能勉强配得上你,比其他那些个不中用的稍强些,你既中意,便嫁了罢!”
新郎倌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既如此,哥哥当我为高兴才是,再不能哭了。”新娘子握着兄长的手,哄小孩儿似的说道。
黄子杰眼眶又湿了,“妹妹,是哥哥忍不住,哥哥这模样给你丢脸了是不,哥哥这就……”
新娘子一掀盖头,却也是泪光莹莹,“哥哥哪里是丢我的脸,我是怕哥哥再哭下去,我也舍不得哥哥,忍不住哭花了妆……”
黄子杰“哇”地一声,粗臂一展,将大妹整个熊抱入怀,“好妹妹呀,哥哥也舍不得你啊——”
新郎倌在旁看二人兄妹情深,额上青筋隐现。看来他迎娶娇妻过门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要努力超越大舅子在娇妻心目中的地位,十年二十年在所不惜!
有人在茶馆二楼将这一幕看个正着。
微服出宫的明德帝湛煊捂脸,“这小子在大街上也能哭得这么欢腾,真是丢尽了丈夫脸面。”
与他并肩而坐的皇后湛莲收回视线掩唇而笑,“心爱的妹妹嫁人了,他自是舍不得的。”
湛煊不屑地哼了一哼。
湛莲瞅夫君好一会儿,忽而问道:“阿煊哥哥,倘若我前世嫁了人,你会不会也向子杰那般抱头哭泣?”
湛煊道:“流泪是你们女儿家的事,下头那个定是投错了胎。”
湛莲扑哧一笑,偏了偏头,水眸定定地注视他,“你这是骗我的,我知道你不在大庭广众下哭,会躲起来里偷偷的哭。”她在梦里看见了。看见她出阁那日,他一人待在芙渠宫里,埋在她的枕上哑声痛哭。
哭得比黄子杰还要伤心。
湛煊眯了眯眼,张嘴想要回驳,却不知为何,半晌说不出话来。
湛莲心有所思,将自己偎进兄长夫君的怀里,“阿煊哥哥,我这辈子不离开你。”
湛煊拥紧了怀中娇躯,“乖莲花儿。”
过了许久,下头总算重新起轿,再次浩浩荡荡地往闵府而去。湛煊低头道:“热闹也看了,也该回宫了。”
湛莲温顺点头,由湛煊扶着缓缓站了起来,竟然已是大腹便便。
这是湛莲头回怀胎。即便她已嫁与湛煊五年之久。
这五年里头,她极想为湛煊生下一儿半女,可是湛煊竟是铁了心,即便遣散了后宫,他也小心翼翼绝不让湛莲怀胎。与此同时,向来不得圣心的太子好似愈发被父皇宠爱,以致于贤妃胆颤心惊地跑到湛莲面前苦苦哀求,似是笃定了天子要拿爱子下手。孰不知湛煊只不敢叫湛莲生子,因此虽不情愿,却惟有选定太子继承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