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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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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语,纵使夺去老友呼吸的命运非我所指引,血债仍是我签下的字据,除死无大事,兰丸兄高洁的品德是天神所赐与,一缕美好的生魂消逝必定有眼泪陪葬,我可以理解兰丸流相随的怒意,也无惧对等的报复。如果穿过胸口的匕首能洗清我与生俱来的罪孽,就请他们勿吝于磨利的刀锋罢!」

这位蓬莱风云掌门的血液里似乎有自我感动的因子,越讲越是激昂,不自觉地直起身躯,脸上泛著红光,好像为某种情感而折磨著。那肇始点比兰丸流的事情更远,远到凌语即使用尽全部年岁,也无法去捕捉的回忆,白蜡的焰在他身躯晃动下忽闪忽灭,满室曳影摇撼。他从没见过师傅这样。

「可,可是师傅……」尽可能缓和语调,凌语虽看惯了师父的多愁善感,仍不免暗自紧张。外表看来年轻,虽然全蓬莱风云没一人肯信,他好歹也是四十进五十的中年人,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凌语可担当不起这间接弑师的罪名。

「我知道……语,我都明白。」

挥手阻去凌语到口边的劝阻,把头斜靠于臂上,风云的眼神忽地深远,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绯红如潮水遽退,脸色霎然苍白如纸,纤细的五指竟捧碗不住,「唰」地一声,茶盏落地,一片碎瓷响声,桂花漫流过地面,顺势洒了凌语一身。

「师尊!」不顾热水烫身,凌语忙一步抢前,对于师傅的失态大感惊慌失措。

番外下

「我没事……」

不等凌语粗壮的臂相帮,风云早已自行扶把而起,双目似还寻不著焦聚,向来过于容易蕴酿情绪的心房,似乎承受不了某种翻搅,兀自捧著心口喘气,一种狂热后的虚脱,一种痴迷后的疲累。

好半晌,他终能抬起首来,朝不知所措的老实弟子安慰地一笑。

「我一向难以控制心情的澎湃,」他道,轻轻地:

「我不懂世人为何可以对悲喜如此淡漠;清晨的露水,花间的飞蝶,没有一样不是天赐的感动。即使是一株小草的顿悟,也弥足朝闻道夕可死矣,倘若你一辈子见不著一座山岚,语,假如你是只笼中鸟,就连山间偶然拂过的云雾,也能让你感激涕零。人们太习于周常的事物,习惯到麻木,麻木的忘记自己活在世间,本就是为了要感动。」

凌语呆然听著师傅诗意的描述,虽然不必然全明白,但不知怎么的,某种自然而起的联想,却令他心头一揪,不自觉地抚了抚手。

「你有心事,语。」

吟诗的语调敛起,风云专心凝视著凌语的神情,「你从小就这样,每当有什么心里话,又不好意思说,就会同现在这般反覆搓揉著手,你瞒不了师范的。」

「我……」

一惊收手,从小就这样,凌风云对于人心的了解超乎常人的敏锐,在师父面前,他每每觉得像是脱guang了衣服,藏不住半点心里话。凌语脑中那份联想越发清晰,紫发白衣,霜霜观赏皇禁城的眼神嵌在他脑子里,让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霜儿?」看著徒儿欲言又止的模样,凌风云侧头笑了起来:

「不难猜想。语,除了霜儿,那一个敌人折服得了你高傲的心?除了你疼爱的师妹,那一次挫折打击得了你激昂的意志?我是你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霜儿和你于我是同样璀灿的星子,天空对于星象的抚慰不存高下,你若不想让为师的心缺两块角,就照实地倾诉你的心事罢!」

凌语凝紧眉头,专心听著师范的一字一句。他听了师父教诲逾十年,从未想过纠正这位长辈过于浪漫的口语,只是用他纯朴的心志绞尽脑汁地倾听,在脑海内强制分离排比转化等修饰语,整理字里行间引经据典的譬喻,将训示的真意去芜存菁,理出一条清析的头绪。

凌风云的诗人天份无懈可击,因为纵使只是唤他吃个饭,这位艺术细胞过盛的师范也会以柔和的语气编织一段诗句,诸如:

「众位徒弟,大地女神的赐与已化成了盘中飧,氤氲的白雾是灶头挥汗如雨的结晶,请让甘美的汁液滑过你乾涸渴望的舌苔,让诱人的芬芳沁入你贫瘠落寞的胃壁。肌饿的痛苦即将得到升华,只要你们心怀感激。」促使凌语不得不练就一番字句重组的能力,自行换成「饭已经好了,大家快来吃罢。」否则只怕脑里的语言管理区,会因字汇负载过重而宣告独立。

久而久之,凌语的理解能力已高于一般同年龄师兄弟,再灿烂华丽的用词他也能辨识无遗。

「不……没什么。」深吸一口气,凌语将稳重一一拾回脸上,敛起肃容:

「师尊,没什么,真的。」

情知霜霜之所以成为笼中鸟,绝非崇尚自由的师傅任意为之,理由他不明白,然而二十年来相处,他可以体会师尊对此的无奈,此时旧事重提无疑平添烦忧。他实在不知道看似已被忧郁堆满的凌风云,还有多少空缺可以加入一笔。

过于理性的傻子,凌风云常对著他背影呢喃。静静望了他一眼,凌风云似乎藏了什么回底心──鼓,还是先不点破,往后才敲得出声音。

「既然如此,语,这次的云渡山之会,就由你代师傅去罢,」难得地挺直身躯,凌风云的语气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你领信任能干的师兄弟上去,兰丸流怎么说,我们怎么动,都由你全权负责,师傅相信你的能力。」

「师尊,这……」大惊失色,凌语忙退一步,以躬身掩示不安:「只……只怕我胜任不来。师尊,语今年不过二十多,历练尚浅,许多师弟都比徒儿来得年长,或许著他们来做,会比语好得多。」

全蓬莱风云里面,恐怕就只凌风云一个能见著这般光景,眼前稳重的大师哥,此刻竟搓揉著手,脸上诚惶诚恐,以一种近似恳求的目光望著师傅。

风云没有说话,只是忽地倾起身来,凌语没有见过他离开躺椅几次,不由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语……你的心一直放不开。」

凌语心头一揪,师傅的身影越逼越近,他不自觉地竟想逃开,却惊觉长臂受攫,凌风云的功夫看似荒废的十几年,但纵使他慵懒如猫,动作必要时仍迅如猛虎,被誉为蓬莱风云弟子代最为杰出的他竟毫无反抗馀地:

「师傅……」

「语,我知道,你别以为师傅总是这副颓废模样,但对于徒弟,我还有点性灵眼儿。」一个凝视打断他话,风云望著他那只粗臂,单用眼神就将凌语的情绪勾起;

「打从我在蓬莱与你目光连系的刹那,你对人世的迷惑就映入我底心。向世间控诉以无言,哭泣以静默,眼泪原应是你的权利,你却总是用过度的理性藏匿。」

伸出大掌,风云踏著危颠的步伐惦高脚尖,将温暖置放相处二十年的大徒弟头上,一如二十年前,毫无保留地给与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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