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给谭纶系好了大氅,才要扶着谭纶站了起来说道:“大司马免礼。”
“臣叩谢陛下圣恩。”谭纶再拜谢恩,才慢慢站了起来,蟒纹鹤氅,张居正有三件,但是谭纶这一件可是陛下亲自披上的,顶张居正那三件了!
谭纶解决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试探李成梁是否要在藩镇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眼下大明早已经不是洪武永乐,甚至不是成化年间,西北晋党倚敌自重,辽东李成梁有了藩镇化基础,谭纶作为大司马,试探李成梁的手段,不显山不露水,这就是政治余地。
朝臣再派巡按,李成梁一定不会说什么,但是背地里一定会做什么。
而让李如松询问,李成梁也有进退的余地,李成梁不想再有个文官看着他,就可以不上请侯于赵前往辽东巡按的奏疏,或者换个人,或者干脆当不知道,那朝廷和辽东就不会撕破脸,维持表面的安定。
没有一点政治余地的试探,就是激化大明朝廷和辽东的矛盾,若是搞出一日武装巡游这种乱子来,于国朝而言,那真的是俺答汗、土蛮汗、建奴一起看乐子了。
李成梁的选择是,请忠君体国侯于赵前往辽东巡按。
站在李成梁的角度去想,朝廷有功真的赏,银钱一厘不缺,还给了世券,李成梁再跟手下说,朝廷待我太薄,我要拥兵自重,手下的军兵莫不是觉得李大帅在糊弄鬼。
谭纶作为兵部尚书,用带有极大政治余地的手段,将试探辽东是否要藩镇化的这件事,完美的解决。
这就是朱翊钧要亲自给谭纶披上鹤氅的理由。
“国有爱卿,大明之幸。”朱翊钧的话是真心实意的,一个上阵杀敌的文进士,当兵部尚书,确实合适,大明眼下还有一个文进士也上阵杀敌,那就是殷正茂。
谭纶仍然觉得陛下太过恩厚,多大点事儿?这不是一个兵部尚书该做的吗?
谭纶俯首说道:“分内之事罢了。”
朱翊钧的笑容格外的阳光灿烂,他摆了摆手说道:“朕回宫去了。”
小皇帝迈着四平八稳的四方步离开了礼部衙门回宫去了,六部衙门和锦衣卫衙门,都在皇极门外,就在家门口,几步路的事儿。
万士和送走了一众官员后,就去了王崇古的私宅,和王崇古把礼部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却唯独漏了那句陛下说的:土蛮诸部还是有别的选择。
万士和这不是试探,是有些事儿,陛下能说,臣子不能说。
王崇古能听明白吗?当然能!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这点话音儿还是能听出来的。
万士和刚一离开,王谦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低声问道:“父亲,放火吗?不把张四维看在眼皮子底下,怕是要出事。”
“放!”王崇古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
退一万步讲,看在永定毛呢厂赚银子的份上,王崇古也要放这把火,烧了张四维的家宅,把张四维搞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才安心!
半夜的时候,张四维的家宅突然就走水了,冬天天干物燥,火势一起,谯楼的校尉,立刻就敲响了铜锣,火夫们立刻就往火场而去。
但是张四维的家中,已经烧的不能住了。
张四维在京师的家宅不止一处,但是当天晚上,张四维他就搬到了王崇古的家中去了!
张四维太害怕了,他又不是傻子,这次的火灾根本不可能是意外,再加上上次毒药的无头公案,让张四维胆战心惊,而他能倚仗的当然只有自己的《刑部尚书舅舅》了。
而刑部尚书舅舅王崇古,接纳了投奔而来的张四维,还非常肯定的说,要查清楚真相,给张四维一个交待!
王崇古是刑部尚书,刑名当然归他管,但是纵火案实在是太难查了,一把大火,什么证据都烧干净了。
万历三年十二月初四,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人入京了,大明前任首辅高拱的车驾出现在了会同馆驿,入京来了!
京师内外,一片哗然!
而此时文华殿偏殿内,小皇帝背着手走来走去,看着张居正非常愤怒的说道:“外官、县丞、耆老、百姓,都是先生让朕见的,万历元年、万历二年,朕都见了,这次,先生怎么把高拱弄到京师来了!”
“朕不想见他!”
“臣欲重启刺王杀驾大案。”张居正十分郑重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