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澈怎么忘了,她现在在针工局做活,随身都是带着针线的。
女孩凝神看了看,挑针如飞,不过三两下,便将那颗扣子补了回去。宁澈看着她的手出了神,可她却倏而往前一凑,脸几乎要贴上他的胸口。
宁澈紧张的呼吸都凝滞住了。
夏绫飞快的用牙尖一挑,咬断了多余的丝线。
“好了。”她眉眼弯弯。
宁澈却暗自烧红了耳垂。她头上有股桂花的香气,可真好闻。
“主子,”何敬的声音将宁澈又拉回到了现实里,“这件衣裳现在穿刚好,不冷不热的。只不过上回您穿都是春天的时候了,才刚交浣衣局打理过了送回来,您看看还合不合身。”
置了一夏的衣服,肯定是要重新晾晒熏香后才能上皇上的身的。
宁澈淡淡道:“跟春天比,朕有什么变化么?”
何敬含笑应承:“主子更加丰神俊朗了。”
这些马屁对宁澈并不起什么作用。何敬在他身后束好了玉带,宁澈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领口下第二粒扣子。
可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何敬,取镜子来。”
宁澈对着镜子看了看,果然,珍珠纽扣不见了,而是改成了袢条编结的盘扣。只是这改动之人手艺精湛,这样搭配起来倒也很好看。若非宁澈记得这衣服原本的样子,谁也不会注意到这扣子是被换过的。
他的脸色霎时沉下来:“这衣服怎么回事?”
乍被问到,何敬心头突的一跳。他在这衣服领口处看了许久,却仍不知道皇上究竟是觉得哪里不对了。
“主子可是觉得这衣服不合身?那奴婢再另取一件过来。”
宁澈一咋舌:“扣子不对。”
何敬这才猛然意识到,这衣服从前是珍珠扣的。他后颈暗自起了一层冷汗,皇上这记性也未免太好了些,竟连这种细碎的琐事都记得。
底下浣衣局或针工局,要改一件常服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无需事事都上奏,更何况是件有些年头的旧衣。可看皇上这意思,今天这事怕是非得较个真。
果然,宁澈冷着脸说:“把衣服送回去。这衣服怎么改的,就按原样给朕改回来,一粒扣子都不准少。”
何敬一哆嗦,这位主子的脾气他大概能摸清楚。无论是对外臣还是内侍,宁澈很少疾言厉色,但真到下手处置人的时候,他自有一番铁手腕。
何敬不敢迟疑,立刻领命去了。
浣衣局里,夏绫仍在水池边揉洗着衣服。
入了秋,天色又渐晚,池中的水已有些凉。夏绫将洗好的衣服拧干放进一旁的木盆里,抖了抖手上的水,习惯性的用手腕顶了顶已经酸痛的腰背。
她本想站起身来歇一会,却忽然有个什么东西砸在了她身边的水池中,凉水溅到夏绫脸上,她本能的抬起手来去挡。
一个盛气凌人的女声在她耳畔响起:“行宫来的,这些衣服是湘王府送来的,你赶紧都洗出来!”
这宫女叫陈翠,在浣衣局中已有许多年头了,夏绫来到这之后,便是分到她手下干活的。
夏绫揉了好几下,才将眼中的水揉干净。睁开眼,见面前的水池中又堆了一大捧衣服,裙子长衫中衣袜子,甚至还有男人的亵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