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帝用力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近一年来,他已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他并不是个嗜杀成性的冷血暴君,也没有心力去琢磨该如何处置一个奴才,既然已经罚了,便就这样吧。
夏绫被推进了柴房里。
柴房中有张细条凳,是夏绫平日子踩着锯柴禾的。可在此时,这张条凳却变成了刑具。
几个内侍将夏绫摁在条凳上,用麻绳将她的手腕捆在凳子腿上,有一人扣住了她的脚踝,让她动弹不得。
另有两人在柴堆上拿了藤条,当做了鞭子,在左右两侧,用力向夏绫身上抽去。
逼仄的房间中噼啪声响成一片。鞭子落在夏绫身上,从肩,到背,到臀,到腿,一下一下,乱打如雨。
夏绫始终在麻木的忍受着,汗留了满脸,却一滴眼泪都没有落。
一天后,张寅又回到了西五所。他打开柴房门上的锁链,推门走进去。
那个女孩落魄的躺在地上,手脚都被绑着,嘴里塞着一团破布。她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破口下是被打出来的伤口,在皮肉上已凝成了血痂。
“绫丫头……”
张寅跪到她身边,将布从夏绫口中取出来。他现,这姑娘的眼睛竟一直都睁着,执拗的看向门口处。
他心中五味翻腾,赶紧将夏绫手脚上的绳子解开。勒了这么一天,她的手腕脚腕上早已被麻绳磨出了血痕。
人是他下令打成这样的,张寅心里比谁都不忍,可他不得不这么做,他不能容许夏绫再做一点不敬之举了。能统领内府第一署这么多年,他靠的不止是对上位者的服从,还有对下位者的悲悯。
可来自于一个奴婢的悲悯,在皇权的重压下,却显得如此轻贱。或许这就是傅薇曾说的,他真是一个,好奴才。
“来,绫丫头。”张寅将夏绫抱起来,让她枕在自己怀里,确认她伤的有多重。这丫头跟傻了一样,只是木讷的睁着眼,由着他摆弄,身上那么多伤,也不喊一声疼。
“绫丫头,你……不要怨皇上。他毕竟是个父亲,他所做的决定,一定是会多替太子殿下多考虑些的。”
夏绫丝毫没有反应。半晌后,她嘶哑的问出一句:“我姨呢?”
张寅神色凄然:“灵柩已经出北安门了。等殿下回来戴过孝,就送去昌平下葬。”
夏绫眸中似有冰锋,狠狠插入在冰面上,碎裂千里。
她一字一句的说:“有生之年,我一定,一定要带她回家。”
与这句誓言一同落下的,还有被伤痛封印的泪水。夏绫倚在张寅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让她一个人睡在那无人的荒山上,得多孤单啊。
在傅薇过世后的第十日,宁澈终于赶回了京城。
北京城的秋日很短,天高云淡的日子就那么几天。凉风一起,黄叶便萧索的落了满地,似是换了人间。
夏绫正在西五所内清扫阶前的落叶。傅薇去世后,她从前住的房间上了锁。可夏绫不愿这间院子就这么荒废下去,每日依旧会将她房间前的台阶打扫干净。
夏绫用扫帚将地上的枯叶都拢在一起,在这悄然无声中,她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向后看去。
有个人站在门口处。
比上回见面时,那人消瘦了一大圈。他唇边生了一圈青茬,带着一身远道而归的风尘,不知有多少日没有梳洗过了。
夏绫手中的扫帚轰然倒地。她无措的站在原地,牵起嘴角,想对那人笑一下。可未出一言,泪水却先落了下来。
满庭落叶飘飞,宁澈走过来,轻轻把她拥进怀里。
夏绫环着宁澈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无声的啜泣起来。宁澈也抱着怀中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