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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一束烦恼丝(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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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概两盏茶的时间,墙头的土又被人踩的咔啦掉了一块。伽衡仰头便急道:“你是不是有病?”

“你是个孩子,离不开人吗?”解不寻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疑惑表情,“响应别人的召唤啊。”

“你把叛军都引来了!”

“他们没追上我。”

“马上便能找过来。”

“那你就该立刻带我去找泥塑,而不是在这里谴责本大侠去捞了一个被叛军丢进排水道取乐的老头儿。”他说,底气显得不是那么足。

伽衡转身便走,赌桌上的骰子、牌九、叶子戏等估计都被打时光的叛军顺走了,空空荡荡,只剩灰尘。他走到大堂正中央的大圆桌旁,这个大圆桌外环能坐三十人,还可升高转动;中间放着一个圆顶铜丝笼,原来装了一只花豹,现已不见踪影。他按顺序踢了几块木板,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实心圆桌摩擦着地面缓慢划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下通道。

这里有个暗门,上上次闻辩拍下两台价值连城的古琴送给夫人,就是让他往这里搬的。闻夫人又美又开朗,一直叫侍女送水果给他吃。

解不寻想真够响的啊,平日里在热闹的长安城里倒不明显,现在城里安静的像个棺材,叛军来得更快了当然是不好意思说的。两人沿陡且窄的石阶而下,堀室里很暗,他迈出第一步时差点滑下去。“你们是怎么搬东西进来的?”

“铺条厚毯子,把货物包起来滚下去。”伽衡答道,他勉强能看清,只是这楼道着实不好走。地下空气不污浊凝滞,也只能点豆大的油灯,两人延甬道绕了好一会儿。解不寻问道:“怎么感觉在走回头路?”

“我也只来过一次,何况这些房间长得差不多。”

上回来的时候,两个侍女举着火把一前一后夹着两人,既没有机会自由走动,也分不清方位。这次他一直把手搭在墙壁上记着每处拐弯,走入死路,又重新回到楼梯前时,他差不多知道堀室的构造了,是梵文中的卍字形,意味“吉祥海云相”。楼梯处在卍字中心,他们还有三个方向需要探寻。

“没有不满的意思,只是我听见叛军到赌坊门口了。好多人嘞。”

纵使堀室比起暑期蒸腾的地面来说阴凉多了,伽衡还是因为空气沉闷和紧张出了一身汗,“我记得安金那天回来时靴子湿了,上面占有泥水。应该是有一处地面塌陷,直接踩倒排水渠里了。”墙壁上挂着小油灯,沿着某个方向又走了一段路后解不寻的眼睛实在是受不了,以剑击石,于快出残影的度中挑出几粒火花,点燃了油灯,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彼此汗涔涔的脸。

“这也看不清楚啊!”他崩溃道,“闻夫人在这黑漆麻乌的地方干嘛!”

虽然他们看不见、不认路,但泥塑就在这间堀室内,总是能找到的。然而甬道间已经回想起脚步声了。伽衡现在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付出了这么多时日的努力,终于离谜底只剩一步之遥然而解不寻冲出去救了个老头!两人不得不合力撞开一扇门,这间房里摞了很多箱子。躲入箱子里,黯淡到几乎不存在的光线从木板缝隙中渗进来。

解不寻盯着箱外,手按在剑柄上。他知道自己鲁莽、随意、万事游戏,而且把本来什么隐患都没有的计划给打乱了,伽衡现在一定恨不得把他扔出去吧?可是瞻前顾后的人是当不了大侠的,大侠出剑时什么都不会想。

路见不平事,我必相助之。

至于远方更多的不平事呢?至于关乎自己、朋友和亲人的不平事呢?若要再想、再权衡,就连眼前这一件事都不敢管了。

而且,他实在是有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叛军列队撞开一个个房间巡查,尚未来到他们跟前、看见门上一个明晃晃的大洞。大概是觉得太麻烦,开始把墙壁上的油灯扯下来、砸在地上。不会吧。两人对视一眼,解不寻喉咙干:“他们自己不是也在地下”

噼里啪啦。甬道顿时被火光照亮,叛军的人影被放大投在墙壁上,随着火摆动的幅度一起跳跃摇晃。滚滚浓烟轰进各个房间,急消耗着本就不多的空气。解不寻骂了一声,把他拽出箱子,道:“你往里面跑,去找泥塑。我把他们赶回地上。”

“倘若你我的命还有阿忍要的答案,真就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交代在这里了……解不寻,你会后悔吗?”

“做都做了,后悔什么?眼前事才是最重要的,刚才那老头儿就是最重要,现在咱俩的小命最重要,”他向出口方向走去,抖出长剑,火光在金属明亮的表面上荡漾。“另外,最坏的情况就是‘谜底’被他们抢去了。至于说交代在这里,你也太看不起本大侠了。”

伽衡哼了一声,转身就跑。四周的墙壁被照亮,背后的人影、火影爬在墙上撵着他跑,扭曲着放大缩小、四肢并用,太阳掉下来,黑暗升上去。火焰已因为空气越来越不足而变成明黄色,浓烟满地乱滚,他眼睛被熏得流泪,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弓着身子一直往前跑。

要是不在这条路上,还得回楼梯那儿再换条道。也不知道解不寻那边如何了。

右脚下突然踩空,半截小腿一下滑进水里,排水渠的馊臭味儿弥漫过来。他心中一阵狂喜,拔出腿,向前一脚蹬开房门,这才站直了。黑烟暂时够不到他的脸,然而火舌已经一路追来,在扑面而出的气流中一窜三丈高——与岿然盘坐的地藏菩萨隔空相对。这个地藏菩萨是女相,左手持宝珠,右手持锡杖,低眉垂目。他终于知道那天安金欲言又止的“泥像刻着什么东西”是何意了。

阿忍宁静、美丽、悲悯的面容在漫天火光中如塑成她身相的泥土一样安稳不动,他在巨大的泥像下仰着头,喉肺刺痛、满身烟灰,禁不住用袖子擦了擦脸。

火海蔓延到他脚下,再也不能等了。他翻上高高的供桌,下半身贴着墙壁,双手铆足劲儿去推泥像——做这一切的时候,心中竟有隐隐悲意。泥像于是带着她悲悯的神情在巨响中磕在另一边的墙壁上,分崩离析,内部的镇物混在纷飞的纸抄经文中掉到地上。

他听见金属和石地撞击所出的沉闷响声,是一根禅杖。燃烧的纸屑在热气中翻转着起伏,上面的什么“我毕是形念念拥护阎浮众生生时死时俱得安乐但愿诸众生于生死时信受我语无不解脱”一点点被火舌吞噬,化为纷纷扬扬的灰烬。像烧纸钱一样,然而它们会飘向昏冥中的亲人手里;却不知这些字字句句泣血的经文,佛祖会不会看到。

一束黑色的卷也摇摇摆摆地往地上飘去。

伽衡忙伸手去抓,一簇跳跃起来的火舌比他更快。

甬道窄其实不是坏事。叛军人很多,然而到了下面也只能两个两个并排前行,而非成包围之势,进退不便,对于解不寻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地形。他一柄长剑舞动如风,把叛军全部逼回到地面上,他们便将出口团团围守住,往下面泼油、扔火把。解不寻连退了好一段路,出去不是难事,他可轻功上跃、杀出重围。

但是在那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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