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只不过那笑容有点勉强。
楚鸾心里清楚她是舍不得花钱找郎中瞧病。
四下里望了望,只见田边柳树垂丝碧。她当即有了主意,走上前去,折了几根细嫩柔软的柳条,顺手在河川里清洗干净,捋下柳树皮来,“含着,可以治病。”
这是天然的退烧药!
柳树皮中含有大量水杨酸,虽然有点胃肠刺激性,但却可以镇痛消炎,是与阿司匹林极为类似的化合物。
小唐氏十分惊讶,盯着那干净柳树皮:“这东西真能退热?”
从来没听说过啃树皮,能治病的。
阿鸾这小丫头怎么青天白日的说起浑话来了。
楚鸾直接把柳树皮,塞到了她嘴里:“是一个赤脚游医教的土方子,说是有奇效。”
小唐氏有些迟疑。
不过,虑着柳枝条也没有毒,含在嘴里也吃不死人,试试吧,万一真有效呢。
楚鸾知道,古时乱世都是如此,女子命比纸薄,朝廷为了人口,都会强制婚配。
就算真给你配个瞎子瘸子傻子罪犯,那也得受着!
村口处,县衙的吏卒,带着个走路一扭一扭鬓角插了朵大红花的冰人媒婆,后面一字排开四个脏兮兮的老光棍,年龄都有二十几了。
第一是张富户的痴傻小儿子,四肢畸形,嘴边挂着哈喇子,特别像现代的小儿麻痹症。
第二个似有软骨症,须得让人背着,似一坨肉没个孩子高。
第三是村里有名的老混混,整日偷他老娘的钱去赌,路过的狗见了都要啐一口。
更可怕的是,这些老光棍头里都有虱子、跳蚤,露在外面的皮肤甚至可见疥虫叮咬痕迹[2]。
楚鸾深吸了一口气,她努力移开目光。
嗯?
站在最边上那个男人,近一米九的身高,身材魁伟,胸膛雄阔,是位器宇轩昂的青年,浑身上下似有几千斤的力气。男人虽然也脏兮兮的,头凌乱,但却拥有一张堪称完美的俊朗面孔,眸若三月桃花,眉如精雕墨画,鼻若悬胆,唇如朱丹。
“长得真好。”
楚鸾禁不住赞叹,“十里八村的姑娘还不争着抢着嫁给他?”
“阿鸾,你可别想不开。”
小唐氏有些着急,插言劝道,“容貌再好也要不得,他是个刺配流放的罪人。你没瞅见么,他脸上刺了字,那是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耻辱!”
刺配流放,是仅次于死刑的可怕刑罚。
身体肤受之父母,官府让文笔匠在犯人脸颊上刺“金印”,是最耻辱的烙印,一旦刻上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大胤朝以孝治天下,把人流放到遥远的荒蛮之地,无敕令不得归乡,父母病了亦不能床前尽孝侍奉,是极痛苦的精神折磨。
楚鸾的目光,落在那个罪人脸上,被刺了“迭配至涯州”一指宽的暗金小字。
这非但无损于他的颜值,反而添了几分刚硬、凶狞的气息。
“良民和贱民是不兴通婚的。”
小唐氏低声劝道“东溪村有个女子嫁了个贱籍的乐户[3],就被县衙责打了五十大板。后来生了个男娃,也从父为奴,全村都瞧不起她,她祖上三代清白也毁了。”
“什么良贱不婚?无知村妇!”
那县衙小吏姓曹,人称曹押司。别看只是个低级吏员,连个正式编制都没有,但在这蓬蒿村野,那就是天王老子一般的存在。他耳朵很尖,见有人搅和衙门说亲,当即厉声呵斥,“《大胤律》去年就修缮了,良贱可以通婚,且免去廷杖之刑。休要在此处啰唣,妨碍官差办事!”
大胤人口暴跌,皇帝和丞相们都急坏了,哪里还管什么良民贱民的,能生出娃儿来,那就值得嘉奖的好百姓。
县里派了指标,每个月必须要保十桩媒。
这都月末最后一天了,眼看着同僚们都完成了指标,曹押司这儿还差一桩婚,若完不成,这个月俸禄可就要被县太爷给克扣了。他死死瞪着小唐氏,宛如瞪着杀父仇人,一只手已经悄然握住了腰间的皮鞭。
“啪!”
狠狠一鞭,向着小唐氏抽去,溅起一片灰尘。
围观的村民大惊失色,纷纷后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