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说:“我也很好。”
是很好。
可大概很快就见不到了。
原来她的幻境只有这浮生偷来的三十天,每过一分钟,颅内就会响起一声悠长的钟鸣,在提醒她良辰易过,不可妄求。
她突然感到一阵没顶的绝望,可是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根本没理由去挽留。
“为什么没去上班?”周意问。
其实他早就想问,但又不知道要怎么问才显得没那么刻意。
李言喻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想休息休息。”
也确实是。
她辞职主要是因为那段时间压力特别大,已经被诊断出中度焦虑。而且还伴随很强烈的躯体化,一走进公司大楼就感觉呼吸急促,精神高度紧张,肌肉疼痛。
那时候,状况好的话,会感觉特别疲倦,每天要睡十个小时以上,晚上吃药入睡,白天喝咖啡提神。
不好的话,会连夜失眠,觉得眼睛、头、心肝脾都痛,她去体检了好几次,核磁共振、胸透都做了三四次,但是医生都说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已经影响到了工作,只好停止工作修养修养。
吃了药,不去公司之后,这些症状渐渐都消停了,避免接触会造成负面情绪的事物之后,一切就都好了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休息好现在也没什么问题,但这会儿却有点耻于说出口了。为了保全自尊,只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毕竟,他工作前景好,家庭和睦圆满,什么都好。
而她,唉。
“李言喻。”
“嗯?”
“你过得好不好?”他突然问。
“你过得好不好?”
已经很久没人问她过得好不好了,久到上一次是谁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都已经完全没印象了,当然,也可能根本没人说过。
如果没有重新遇到他,她或许觉得人生也就这样了,无非是这样或者那样,无所谓好与不好。
但是重逢之后这段时间,就有了对比,就让她深刻认识到以前就是过得不好。
那些日子没什么意思,她只是顺着生活的惯性,在咬牙坚持——
咬紧牙关捱过那些无聊不幸,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跑,偶尔得到生活的奖赏后,继续咬牙捱过更多的无聊不幸。
得亏她的父母,用他们的冷漠,把她锤炼成了一个非常能吃苦、非常能忍的人。在中学时代已经尝尽冷暖,工作之后反而觉得松了口气,但这会儿却因为他一句话,把那些她尽量忽略的微小痛苦都放大了,满腹都溢满了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