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池神色平静地走向那位老者,看了他片刻后朝他伸出手,淡淡说了句:
“走吧。”
在他接触到老者的瞬间,那老人便软身睡倒在座椅上,而关池本人则消失了。一时惊呼声四起,周遭的人不由自主微退两步,似骇然似惊慌。也有些淡定的,伸手在原本关池所在的位置晃了晃,怀疑在变魔术。
片刻后一道微光闪过,关池突然出现在原地,那位老者也缓缓睁开眼。只见他坐直了身子,似乎想站起来,却犹犹豫豫没离开椅子,最终只略显尴尬地朝关池拱了拱手。
关池走向刚才开口的那位地狱道业师,驻足片刻后朝她也伸出手,在即将碰触到的时候,那位业师猛退一步,说:“不必了。有孙老头作证足够。”
“你是庄家后人?”关池缓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位年逾四十的女子脸上浮现惊骇,她来宿邕山的事连周家都不知情,不可能有人提前告诉他。
“你和庄华亭长得有些像。”关池看着她轻声说道,清冷的神色带了些微暖意。
女子一时哑然,庄华亭这个名字,位于她家族谱的最顶端,也是传说中鹤归尘所收的六位亲徒之一。若说这人提前拿到了所有业师家的族谱……这比祖师爷转世还让人难以置信。
庄薇双手抱拳,沉默地朝关池行了一礼。
看鉴定身份的环节进行得差不多了,周岩山放下二郎腿站起身。
“今天引各位前来,一为告知祖师爷的事,二为讨论业师门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性子急点的跳起来就要骂人。
周岩山立即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他将关池拉去堂中主位坐下,缓步绕去椅子背后,双手按在关池肩上,意味深长地说道:
“祖师爷当初创立业师门,说的是为人间天理公义。续不平因果,改不公轮回。可事实上遭受最多不公的,却是咱们业师自己。因果镜中诸多凶险,现实世界种种困境,都得咱们拿命去博。他人善恶倒是得报了,咱们得到什么了?”
说着,周岩山用力捏了捏关池的肩,然后缓缓躬下身,阴恻恻地在他耳边说道:“何况线主的因果即便不修,也影响不到线主本身。我们做了千年无用功。你说是吗?祖师爷。”
关池苍白的脸上瞬间血色褪尽,双眼带着难以掩盖的无措,他微微侧身想躲开周岩山的声音,却被那双手按在原处无法动弹。
这画面像极了穷凶极恶之徒在欺负脆弱小孩。若非足够了解自己孙子,周瑞阳可能会忍不住一巴掌拍死这小子。
然而忍不住的人多的是,先沉了脸色的是一位修罗道业师。只见他将手中茶盏重重往桌边一放,冷声道:
“周老,您家这门户……看着可不怎么干净啊。路有不平,事有不公,业师干的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活,只惦记好处的人做什么业师!”
周瑞阳端坐主位,双手捧茶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他暂时没瞧出来周岩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得再看看。
“现在的年轻人,想法和咱们这些老东西不一样。对错难说,不过老周家这传承,看样子是难长久了。”天道业师齐司礼满是皱纹的眼睛笑成月牙形,圆胖的右手掌中一对黑檀木核桃来回滚动,出咯咯的碰撞声。
听见这话,周瑞阳那双眯眯眼不得不睁开了。齐司礼与他同辈,但年龄比他大不少,这面子不能不给。他瞥了周岩山一眼,呵呵笑着说道:
“童言无忌。”
众人顿时一鲠,周家儿童的年龄上限高得有点离谱了。